妈妈的朋友圈里发的都是女儿的照片,另一个女儿,已经六岁半了,下个月要上小学。
罗谣很不想关注,但每次看到照片还是每张点开放大再放大,找那个孩子身上妈妈的影子。
妈妈有时候也发自拍,她会p图,p到罗谣认不出来。或许她根本就没p,只是长相已经变了,不再是罗谣记忆中的样子。
前几天他们一家三口去了波尔多,她连着活跃了三天,罗谣也难受了三天,如今听到这首歌,更是说不尽的心酸。
在她发现母亲怀孕的那天,她对她一部分的感情化为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嫉妒。她在嫉妒,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不过这种嫉妒已经不会影响她的心态了,不像那天,她恨不得跳进湖里,用自己的死亡给那对母女头上下一道诅咒。幸好有沈澜沧拉着她。
在以后很多这样冲动的瞬间,她都会想到沈澜沧会拉着她,即便她不在她身边,也会在心里拉着她,让她免受冲动的蛊惑。
那天在河边的时候,她其实迁怒了沈澜沧,那时她平等地恨着世界上每一个人。从河堤离开后,她就在街上走,怒气让她脚步飞快,她走一阵跑一阵,把自己累到力倦神疲。
她饿得头晕目眩,在街边找了一家麦当劳买了最便宜的汉堡,扯开包装纸就野蛮地往嘴里塞,结果噎住了,只好全吐出来。
她必须要折磨自己来缓解一下心中的痛苦,痛苦具象化之后心理上就没那么难受了。
吃了一点东西后,她出来继续走,走到一个不知名的电车站。她上了车,不认识的一条线,车上人很少,有时整节车厢只有她一个人。
随意换了一条线后,电车就逐渐远离了东京。她跪在座椅上,看着外面逐步远去的繁华都市。耳机里是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她妈妈很喜欢的一首,小时候起床时妈妈经常放,最后总会被爸爸生气地关掉。
情像雨点似断难断/愈是去想更是凌乱/我已经不想跟你痴缠/我有我的尊严/不想再受损/无奈我心要辨难辨/道别再等也未如愿/永远在爱与痛的边缘/应该怎麽决定挑选
听着这首歌,车开到了东京郊野,她下车又换乘了几条不知名的电车线,往更远的地方行驶。房屋变得越来越朴实,不像城市里那样花里胡哨,有时还会路过几片小小的农田。
终点站到了,是一个非常小的站,只有她一人下车。站台挨着一片田野,田野的尽头坐落着几座平房。
没有人,车站里没有,田野里没有,哪里都没有人。罗谣不知道自己在哪,只是世界一隅,她像一颗渺小的尘埃。
电车停了一会,广播开始播报,这趟车会原路返回。罗谣又上了车,坐在原来的位置。歌没有停,车也启动了。
窗外景色像倒带一般回溯,她又回到东京。到了她上车的那一站,她没有下车,一直坐到另一个终点站,在另一边的郊外,风景相近。
夜幕低垂,城市亮起灯,像一片星海。她最后换乘回家的电车,上车后给妈妈发,我恨你。妈妈如她想象中那般回复。她对此从始至终就不抱期待。
沈澜沧的到来令她意外,她以为她们会就此决裂得更加彻底。她说她在等她。罗谣看着她,她小心翼翼却又隐藏不住关心。
罗谣那时想,如果我能拥抱她就好了。她还想装出生气的样子,但内心却不允许,一开口反而变成了撒娇。
她想吃饭,想喝酒,沈澜沧都陪着。
那个晚上她晕乎乎的,是白兰地的作用,也是沈澜沧的作用。借着点酒劲她们都摊牌了,她靠在沈澜沧身上,洗清了疲惫。
离开酒吧后她一点也不想回家,她想和沈澜沧待在一起,以便确定刚才那一段是真实发生的。她们在沈澜沧家待了很久,时间上看似很久,其实一晃而过。
她的酒醒了,跳了一会舞,酒精都从毛孔里蒸发。她坐起来,看到那盏熟悉的路灯散发出的熟悉的光芒。那盏灯似乎每天都在吸收月光,所以才把屋里照得那么明亮。
也许现在,她可以拥抱她了。她这么想的时候,沈澜沧就抱住了她。她们拥抱在一起,毫无理由地潸然泪下。沈澜沧这么近,她这么近,就在她的身边。
回家路上,她蹲在街边,头放在栓自行车的栏杆上,有几个人路过,奇怪地看她。她依然觉得落寞,即便她和沈澜沧都表明了心迹,但还是有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她想起富士山的影子,当你想看到时,它就会藏在阴云之后,当你不去注意时,它却又堂而皇之地走进你的眼睛。但你知道它终归会消失的,因为她们无法永远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