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春别无他法,她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伸手轻轻拍了拍林白的脸,每拍一下,那小脸就皱着往被子缩,躲她的手。
“醒醒啊。”徐影春顿了顿,低声疑惑地嘀咕,“以前也不赖床啊……”
少女时期,周末的午后,她们经常一起挤在林白的床上小憩,但林白的睡眠很浅,徐影春每次先醒来,几乎怕自己的动作大了些,就惊醒旁边的人。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在北京的那些年,睡眠对林白来说,变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那座城市灯火通明,昼夜不停地运转,睡觉只是为了暂时补充体力,从来不是安稳的休息,即使闭上眼睛,神经也永远有一根吊着,紧绷着不敢放松,方筱岚这小祖宗又不是个规行矩步的,上个什么黑热搜,不管是几点,整个团队的人就得立刻起来加班。
那时候别说赖床了,林白几乎有些难以入睡,不时吞服褪黑素,依靠一些药物才能入睡。
但辞职的这些日子——尤其是从xī • zàng回来,搬到徐影春的房子之后,这些症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需要另外的治疗和手段。她成了个最悠闲不过的人,不用上班,还找回了旧日珍重的人,焦虑的理由和根源消失了,焦虑情绪也跟着没了。
日常经常是徐影春起床,她跟着一起起来,做个早餐,盯着她喝完那杯热豆浆,把人送出门之后,又回床上睡个回笼觉,清闲,幸福真的就像喝水一样简单而寻常。
她也就养成了赖床这种坏习惯,像是被惯坏了,之前也没有一定得起来的事情,才丝毫不显。
徐影春看了眼时间,又看她还是睡着,脸已经完完全全被被子盖住了,她忍不住掀了被子:“到点了,姐姐,真的得起了啊。”
林白赖床的时候很磨人,不过徐影春还是第一次见。她才将那被子掀开一点,动作进行到一半,那闭着眼睛的人忽然伸出手,蛮横霸道地将她的胳膊一卷,搂到自己怀里,好像抱着一个抱枕似的。
“……”
徐影春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忽然被她扯了下去,幸好另一只手在床沿上撑了一下,才没有完全失去平衡,可是一抬眼,那人的脸已经近在眼前,近到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都分毫毕现,她能精确地观察到她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的幅度。
林白睡了那么久,身上暖乎乎的,呼出的清浅气息也十分温暖,带着熟悉的栀子香味,让人心猿意马。徐影春因此晃了下神,乌黑的瞳仁悠悠颤了颤,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
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的心猛地一沉,嘴唇被死死咬住。
怎么像在撒娇啊。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抱住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林白让她拒绝不了,她从来在她的事情上狠不下心,但这日出又是林白特别期待的,听她无意间念叨了好多次,错过了岂不遗憾。
“还看不看日出了啊……”她咕哝着问了一句,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林白抱着徐影春的胳膊不撒手,还侧过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过了几秒,才低而含糊地回答了句:“……看。”
快到八点了,徐影春无奈地弯了弯唇:“那快点起来啊。”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林白的脸颊,感觉到那皮肤柔软地下陷。
“……唔。”又催促了几声,林白才睁开双眼,还没完全睡醒的模样有一点懵,又有一点慵懒,缓慢地眨了几下眼,好似才完全醒了过来,原本涣散的眸光像四散的碎宝石被收拢起来一样,眼神聚焦,亮了起来。
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似乎并没有被她注意到,林白不躲不闪地盯着徐影春的眼神,说:“早安。”
迎着那眼神,徐影春又不由自主地干咽一下,慌乱地垂下眼,也飞快地说了句“早安”,松开手直起身,还没事找事一样装作抚平外套上的皱褶,像是在欲盖弥彰什么,用力清了清嗓子,像是要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随着咳嗽一起清理出去,她说:“快起来吧,天都快要亮了。”
天的确已经慢慢亮了起来,视线可见的尽头天际原本是一片漆黑,渐渐露出了一线鱼肚白,像是纯牛奶倾倒入黑咖啡,白色丝丝缕缕由远及近地蔓延开来,被一只无形的手搅拌开。
晨光微熹,几万里高空之下的大地仍黯淡着,苍茫的灰紫色晨雾弥漫着,还未消散,淡青色的远山和冰川影子沉沉憧憧,天不再是纯然如墨的黑,但太阳藏在浓云后面,还未现身,因此即使视线里出现了一些亮色,也显得灰蒙蒙、脏兮兮的。
三催四请,林白终于起来了,用清水简单洗漱,素面朝天,随便裹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地推开车窗。房车的侧窗是能打开的,她们没有下车,直接在车上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