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洵躺在榻上仍无适意。那药性虽失了烈,却也有上乘的催春之效,激得他满眼水艳,腰骨|麻|软,腹中还留着长存的闷|胀,只是勉强可耐。
陆戟见他不适,也不敢多搅,陪在旁侧握着慕洵冷汗津津的手掌,眼光直往他腹上盯,满心的怒与惑化作三个字——
谁干的。
他捏了捏拳,爆了满额青筋。
“比起怒查罪魁,陛下,”柳枫放下茶杯,与皇帝望过来的那双怒眸对视:“眼下倒是有件事更为要紧。”
他向前推了推余剩的那只药碗,药色浅淡,闻之味甘。
“什么事?”
“慕大人自己说吧,你们造出来的事,终归轮不到我这外人来说。”
慕洵的手在他掌心紧了紧,陆戟回目望去,见榻上静卧的人张开了眼,握着他的手掌往衾中带。
“好像能摸出一点了,对吗?”慕洵声音还颤着,不知是因为药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陆戟的记忆里,慕洵向来行事果决,才光盛敛的一双眸下从来难见难决之色。
可这一次,他触着掌下那处微热的平隆,捂手上去也填不满掌心,却堪堪能将迟决寡断填进慕洵的眼中。
他知道那是什么。
“如果我今日不在,慕相想要瞒我到何时?”他将问题抛回去,听不出喜怒,便是没有喜怒。
他不明白慕洵缘何又要瞒他,分明是如此大事,分明……是喜事。
“又要等到显了肚子,再被我质问一次吗?”陆戟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强压着水光,却无上清明的眼睛。
“事关龙嗣,臣何敢独断。”慕洵压下燥意,将腹上那只宽阔的手掌往闷处移了移。
“留下陆清时却不是你独断了?”陆戟见他未有回避之意,反倒大方指了痛处给他,一时心悦,便顺嘴接了句调笑话。
此于慕洵却是大忌。他无意礼逾君臣,更不愿让腹中子成为事关感情的要挟,如此动作,已是鼓足了勇气。
“是臣之错。”慕洵当即白了面,只当陆戟并无留子之意,拂开他缓缓摩|挲腹上的手掌,唯余满心羞愤,朝皎月道:“将药拿来吧。”
“等等。便是有错,也错不在你。”陆戟拦下话,“怪我。”
他在为自己的失行道歉。若非错怀了清儿,慕洵何至要受之后的大苦,暖阁蒙难、周山产险,甚至累及清儿未足九月便匆忙降世……而这次,政务压身,秋闱事杂,竟又让慕洵涉险难堪,一代君王,连心上人也护得如此,自然无法令慕洵信任,更遑论为他再添新幼。
是他对不起慕洵。
“将药拿来。”慕洵的面色更白了几分,皇帝的话无疑像一柄利刺,狠扎猛拔,连出成片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