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青并不是对沈安林余情未了,而是打后脑勺容易将人打死,章秀青不愿意邵寒为了救她而惹上人命官司,这才开口叫喊。
邵寒刚才冲进屋时第一眼看的就是章秀青,见她虽然痛哭流涕,样子狼狈,身上的衣衫还算完整,这才中途变换方向,改打沈安林的肩膀。
沈安林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他回过头来,看到是邵寒,直吓得魂飞天外,邪火全消。此刻的沈安林,满脑子只剩下夺门而逃的心思,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小弟,由于受到的惊吓太大,之后很多年都没能硬起来……
邵寒哪容沈安林逃走,抡起扁担,“啪”的一下打在他的腿弯处,沈安林痛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由于右胳臂不能动,他单手撑地,想要爬起来继续逃跑。邵寒咬着下唇,举起扁担,狠狠地打在他的背上。沈安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身子朝前扑倒,随后整个人像只乌龟似的趴在地上,一个劲往门口方向爬。邵寒追上去一脚踩中他的脚踝,还用力碾了碾。
沈安林跟小白狗一样“嗷嗷”地惨叫起来,待到邵寒松开脚,他侧过身体,伸手捂住脚踝,脸上涕泪横流,嘴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求饶的话语,哪里还有先前欺负章秀青时那得意猖狂的模样:“啊、啊……痛死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想进好单位,我也能帮你进去……”
邵寒没想到沈安林这么没骨气,才打了这么几下就讨饶了,想当年他被人在小腹捅了一刀都没讨饶,更没在那帮人面前叫一声痛,沈安林可真是个软蛋!
想到章秀青那高高肿起的脸颊,再想到自己只要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邵寒怒火更盛,不仅没有手软,反而下手更狠了,左一扁担,右一扁担,打得沈安林哭爹叫妈,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章秀青这才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坐在床沿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看邵寒收拾渣男,起先看得很痛快,可是很快她就担起心来。这渣男从出世到现在,挨打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能跟邵寒比,可不要一口气不上来,当场去见阎罗王,连累邵寒惹上麻烦。倒不如先揍他一顿出口气,然后报警让他去坐牢,有了这个污点,他这辈子的前途算是完了,想跟上辈子那样春风得意,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主意打定,章秀青连忙叫喊:“住手!”
邵寒果然停下手,回过头去看章秀青。
沈安林的眉眼间顿时露出喜色,他大约是被邵寒的连环扁担给打懵了,竟然还以为章秀青对自己余情未了,还念着两人从前在一起读书时候的情谊,一时得意忘形,一句话脱口而出:“秀青,还是你对我最好……”
邵寒勃然大怒,回过头来,对准沈安林那受伤的脚踝又狠狠地踩了一脚,沈安林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章秀青脸色一寒,站起身来,走到邵寒身边,从他手里夺过扁担,然后对准沈安林的背部,高高地举了起来。
沈安林实在是被邵寒给打怕了,一看章秀青那个动作,立刻发出一声又像哭又像笑的叫声,身体像虾米似的躬了起来,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用左手抱着头,讨饶的话成串成串往外冒:“对不起,秀青,对不起!我被鬼迷了心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呜呜……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那个邮电局的工作,我妈妈已经跟领导打好招呼了,你下星期直接去上班好了,另外我再给你一万块的补偿款好不好?”
提起工作,章秀青就来气,举起扁担狠狠地打了下去。
沈安林痛得直抽冷气,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大哭,他一向要脸面,今天算是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你两万块还不行吗?你要是还不满意,把要求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
什么叫我尽量满足你?说得她好像欲求不满似的,章秀青恶心地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瞎了眼睛,竟然会喜欢上这个渣男,她再次将扁担举了起来,这一回打在他的左腿上。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小白狗还在院子里惨叫,章秀青怀疑一条后腿被沈安林给打断了。
沈安林此刻真是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急思对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钱财最容易动人心,便自己主动把补偿款向上涨了十倍,根本不管将来有没有能力去兑现:“我给你二十万,就当是我的买命钱……要是打死我,你可就一分钱也捞不到了……”
章秀青呵呵冷笑,这空头支票开得可真是让人眼冒金星啊,要是遇上个见钱眼开的,说不定就中计了。要知道,在八十年代中期,“万元户”是最时髦的称呼,人们普遍认为,有三万块钱,这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章秀青上辈子曾经在网上看到一条信息,说有人曾经作过一项对比,七十年代的万元户相当于现在的500万左右,八十年代的万元户相当于现在的255万左右,含金量由此可见一般。
而让普通老百姓更加艳羡的是,有些地方的万元户甚至能戴着大红花,坐在县里的主席台甚至市里的主席台上,其牛逼程度,比起二十一世纪闪亮登场的“土豪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渣男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还真是什么承诺都敢许,邵寒真心看不起这样的人,忍不住讥笑道:“想不到你这条狗命还挺值钱的,只是你家里拿得出来二十万吗?要是拿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安林脸色一僵,他家里有多少存款他当然清楚,别说二十万,两万都没有。他原本只是要诱惑章秀青上钩,随便说说而已,根本没想过兑现,甚至还想好了,韩信尚且受过kua • xia之辱,他受这点屈辱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他要这对奸夫淫妇向自己跪地求饶。
邵寒并没有忽略沈安林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正想提醒章秀青“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的道理,章秀青却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假如有一个人在年少时欺骗了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哄得她跟他结了婚,还为他生了个女儿,可是婚后没多久,他就嫌弃他的妻子出身农村,开始移情别恋,还和别的女人上了床。他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儿媳妇,借口她的肚子不争气,将她净身出户,男人对此视而不见,很快就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婚后他们想再生个小孩,可是由于前妻身无分文,法院将孩子判给父亲抚养,为了讨新儿媳妇的欢心,男子的母亲将刚满三岁的小女孩送到乡下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抚养,等到那女人知道消息,赶到那个远房亲戚那里,才知道她的女儿……”
这是章秀青心底最深的痛,也是她前世离开家乡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原因之一,更是她重生之后从不敢碰触的伤疤,此刻提及,依旧哽咽难言:“已经在一个星期前死了,死于肺炎……原本及早就医的话,是不会死的,可是那个远房亲戚说她没有钱,孩子的奶奶说会送钱给她,结果等到今天也没有送钱过来……女人当场就崩溃了,她赶回镇上准备找男人算帐,结果却被男人打了一顿,还让她快滚,说他的新妻子已经怀孕了,他马上就要做阿爸了……”
章秀青知道邵寒非常聪明,因此有关重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敢提,略过离开家乡去外地打工那一段,直接抛问题:“六十年风水轮流转,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那个男人会落到女人的手里。假如你跟那女人是朋友,你会建议她,是一刀捅了那个男人,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然后背上一个shā • rén的罪名,还是送他去坐牢,让他前途尽毁,即便还活在世上,也是一辈子生不如死?”
这是别人的故事,还是章秀青自己的故事?邵寒心里不由得起了疑心,可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章秀青今年只有十八岁,沈安林也只有十九岁,跟故事里的主角明显不相符。
可是章秀青哭得这么伤心,若非亲身经历,又怎么会感同身受,以至潸然泪下?邵寒将疑惑放在心底,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了一下章秀青,随后伸手拭去她脸上的眼泪,沉声说道:“这样的人渣死有余辜,但是不值得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报仇。如果我是那女人的朋友,我会建议她,送这个人渣去坐牢,让他在牢里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