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张珍又来同怀真报信儿,原来他先前因得了主意,便同百香阁的管事说明。
那管事听了他不愿涨价之说,虽是意外,却并无恼色,因沉吟了片刻,就笑道:“此事我还要回去再行商议,少东不必忧虑,即刻便会有信儿天道疑云。”
果然说的真,不到晌午时分便又回来,竟是同意张珍所说,然而却又提议,原本的价儿自不必涨,然而却可以另用精致手工,再制一批上等货,此为分层销卖之意。
只因那些平民百姓虽待见一百个钱的香囊,然而毕竟也还有那些富贵流油的人家儿,或者爱风雅高质量的文人雅士,他们这些人,自然是精益求精,越是贵价儿越是彰显身份同品格罢了。
是以所卖的香虽则一模一样,只在外面这香囊料子以及绣工上大不同而已。
张珍听了,心想这倒是越发好了,横竖不于他们的本意违背或者有损就是了,因此便拍板答应,同百香阁定了合约。
百香阁的各种香料人才等是应有尽有的,当下便大张旗鼓的做了起来,有他们这般势力浑厚的大商号相助,加上近来又下了两场雨,蚊豸自然又多,京城上下正是急需此物——何况一来有宫内采买的加持,二来是百香阁的大字号,——偏这百香阁平素多是卖的贵,一般百姓望而生畏,如今见又有效用,又是便宜,顿时连那甚穷困的人家也咬牙来买一个回去用。自不必提别的中等往上人家儿了。
于是又趁着正当季,往全国各地发了货去,果然如小唐所言,价儿虽定的低,但耐不住卖的极多,半月之后,百香阁众人将账目对了对,便把头一批的银子给了张珍。
张珍乐颠颠地跑了来,见了怀真,便笑着把前事又说了一遍,又掏出银票,说道:“妹妹,这里是四千八百多的银子,你且过目。”
怀真活了两世,手上从未沾过一个铜板,连这银票自然也是才一次碰,拿过来看了两眼,又是稀奇,又是喜欢,笑道:“何必跟我过目,当初跟哥哥说过了,分我三分就好,你算一算给了我便是了。”
张珍摇头鼓嘴地说:“使不得,我原也没答应。”
怀真笑道:“你又要在外奔波,又要用人手,用香料,我只白出一个方子罢了,三分已经是多了。”
张珍道:“你这是要让我恼呢,别说是我,容兰也不肯答应,若不是妹妹,哪里白得这许多银两?”
原来自从张珍接手家里的商号,只因他为人老实忠厚,从不肯行那些投机取巧、昧心取利之事,倘若给他见了有那为商不仁的,他还要训斥一番,故而所有铺子也都不温不火,亏得张家财厚,倒也不在乎这些……
谁知因了这一宗事,宫内采买又到百香阁亲求合伙,竟让张记在京城之中大大地露了脸,那些自上而下的人见了张珍,才都刮目相看。
何况是跟怀真有关,自然更与天下人不同……张珍赌气说道:“你若硬要三七分,只是你七我三。”
怀真见他说的笃定,便笑道:“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合着你自己的辛劳用心等都不算了么?那罢了,你做主就是了。”
张珍这才说道:“我跟妹妹从小就好,不比别的人,因此我也不跟你虚言假套,咱们就只平分,你说如何?”
怀真虽觉得沾了便宜,然而见张珍执意如此,就只好点头,张珍便才喜喜欢欢,把银票分了一半儿,剩余零头自己也收着了,笑道:“这样可好了。”
怀真把银票举在眼前,细细看了会儿,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真儿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也是这般的。”说着便又止不住笑起来。
张珍也大笑,道:“这也是妹妹天生灵秀过人,玩闹似的便能成事。”
怀真思忖了片刻,便点头道:“我近来因摘了些夜光花,正琢磨着另一个方子……等弄好了,再跟哥哥说希声。”
张珍越发喜欢,道:“既然这样,我就拭目以待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张珍便告辞而去,怀真看着手中的银子,因她自来都不缺此物,看着倒也寻常,只想着改日回家,给了李贤淑才好……那时候母亲必然喜欢不已,一想到这宗,才又难掩喜色,忙好生把银票收在梳妆匣内。
又过数日,成帝便发诏书,立熙王赵永慕为太子,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众百姓都听闻熙王爷是个贤王,因此也都欢欣鼓舞,普天同庆。
且说成帝颁诏之后,这日退朝,便留熙王在身侧说话。
因成帝近来身子又且不好,御医们奉了药上来,熙王便亲捧着喂给成帝喝。
成帝吃了半碗,便嫌苦不再吃了,熙王跪地道:“父皇且忍着些,毕竟良药苦口,父皇身子好了,儿臣也才宽心。”
成帝皱眉看了他半晌,才缓缓地叹了口气,终于又就着手把剩下的都喝了,因说道:“罢了,朕都喝光了,你起来罢。”
熙王这才又站起身来,这会儿小太监把药碗拿了去,成帝又漱了口,便道:“你且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