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怀真见那要用的各色香料都给毁了,忙出来让人请应佩过来,因写了个单子,叫应佩出去到各香料铺子里去寻。应佩见她这般着急,不敢怠慢,便忙自去了。
只这样一耽搁,不免又费了几日的功夫,眼见便到了义卖大会之期。
这些日子中间,因户部发出的告贴儿传往各州县,上也罗列着十几样儿稀世奇珍名号儿,都是生而难得一见的,又是户部主办,自然童叟无欺,因此赶着离京城近的,那些富豪大户们早闻风而至,一时之间京城内的客栈都多半儿客满了,还有许多偏远些儿的,后知后觉,却也忙整理行囊,赶上京来,一为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倘或遇到心仪之物,自然也要纳入囊中,做传家之宝都是极好的。
因怀真也算是牵头儿起事之人,竟无法撇身,因又怕宝物有失,直到义卖当日,才由户主派人送来,要由怀真过目,才交付户部接纳。
幸亏有骋荣公主在旁相帮,加上李贤淑、应玉等也来照管着,迎接应酬各府的来人,指挥底下一干人等,不敢稍微怠慢。
只因各府各家里头所拿出的都是非同等闲之物,最不济也是几千两银子的物件儿,是以不能出一丝儿纰漏。
原本只是怀真一个人的念想儿,不料事到如今,竟轰动的天下皆知。
又因为价值连城、干系甚大,故而除了户部之外,先一个应兰风因怀真之故,是脱不了身的,其他的……因要安置前来京城的那些有头脸的富商巨贾们,以户部跟工部之能,只怕无法周全,因此礼部也派了人来周旋迎接,至于是不是有唐毅背后首肯,则不得而知了。
其他的……刑部,兵部,吏部三个部,第一个,因近来京城内之人龙蛇混杂的,刑部自然也不敢松懈,竟倾巢而出,派人四处巡防,也自命精明好手,前来户部,帮忙押送那些宝物等。
第二个,因兵部近来讨要了许多银子,大张军备,又因听风,知道怀真牵引这“赈灾义卖大会”,乃是为了户部周全。
他们起初还当是小女孩子玩闹罢了,谁知渐渐地听闻京内有头脸的各府都有参与,且那钱银宗数也渐渐大到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更何况户部一本正经地张榜天下……眼见竟是声势浩大起来。
故而兵部众人便警醒留意起来,特派了官员过来相帮照顾,无非也是想跟户部的人搞好关系,将来也为了更好的敲些银子出来事宜。
独吏部还算清闲,然而部内的官员们也自有拿出宝物参与义卖的,也有心仪别人宝物垂涎的,因此竟也是大半儿的人过来看热闹了。
因此这一件事情,竟然惹得六部人马都惊动起来了,竟成了一场盛事。
且说这赈灾义卖的头一日,委实热闹,四海八方来的各人们,早就先按照通知,在户部写了名号,押了一千两银子,这才兑换领了号牌儿,只等今日行事全职仙师。
原本这地方是想选在户部……只是户部办公所在,且这来人又多,竟是陈列不开,不得便宜。
户部尚书上奏了一本,赵永慕过目后,笑道:“想不到,竟有这种忠心体国的好事,且还是应爱卿的爱女所为呢……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各自出力赞助义卖的各家女眷也是有心了,待义卖过后,朕另有嘉奖。”
群臣之中倒是有一大半儿的人参与了的,闻言均有欢欣鼓舞之意。
赵永慕赞了几句,又道:“既如此,朕也当尽一份力,这地方就安置在神乐署中罢了,地方宽敞,再叫执金御前去担负守卫,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因地方安置在御用的神乐署,平日里只有皇族贵戚及文武百官才能入内的,自不是那些商贾们能接近的,闻言越发是兴头起来,纵然那没意愿要去参与义卖的,却也要掺和一脚了。
这一天里,便有逾五百的人报名儿而入,只是押金银两,便收了五十万。
至于那些出了宝物参与义卖的官员或者富豪,便不必缴纳银两,自特许而入。
如此,偌大的神乐署顿时满满当当,挤满了人,众人虽多,却纹丝不乱,被礼部的主事领着,鱼贯而入观赏宝物,只见大殿之中,那些稀世奇珍,一字儿陈列开来,每一件儿上都有字帖,写明哪府所出,名号,来历,起价等消息。
每件至宝旁边,都有两名执金御负责守卫,而大殿墙边儿,另有执金御护卫,庄严肃穆,宛若人在皇宫。
众人早被这气势所压,不敢高声,三三两两赏玩珍奇,若遇到心仪之物,则驻足细看,在手中字帖儿上勾下,以备候选。
那些京内官员们,有的看到自家所出之物,便觉着跟这许多人陈列在一块儿,与有荣焉,不由点头微笑,另有彼此认得的,又心仪那宝物,便评头论足,互相吹捧。
一时间,我说你珍藏的王羲之的字帖儿难得,你说我吴道子的真迹更好……又都是些文官,出言引经据典,动辄“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或“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那些不知情的豪富们,只在旁伸头探颈地听,倒也算长了许多见识。
其中自有一人,却正是昔日在洢水河畔惊鸿一会的江南来客,名唤慕宁瑄的,因跟几个人一块儿而行,虽看过了无数珍奇,却也不动声色,只当走马看花儿,直到走到一处之时,才停下步子。
原来这一处,放着的是一枚金钗,虽也是做工精致,无以伦比,但此刻满场的奇珍委实太多,琳琅满目,又多是古来传下,很有来历的,因此这金子所制之物不免被众人忽视了。
慕宁瑄看了片刻,目光移动,望见旁边所标的小签儿,见写得是:御制宫阙美人金钗,应府所捐。
慕宁瑄挑眉,唇边微微带笑,怪不得此处没多少人围看……一则是金器,而来,既然是御制的东西,怎么好拿出来义卖呢?只怕也是没有人敢买的。
一念至此,慕宁瑄眼望着那个“应”字,忽地想起洢水河畔桃花林中,那娴静若一片轻云的女孩子……又哪里能想到,看似弱不禁风一般,竟是这偌大场合的起事之人,想她既然是主持之人,自然也不至于一样儿东西也不出,这满场里只有此物写着“应府”,必然便是她所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