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明秋惊是怎么了?”凌一弦一边用轻功飞在后面追,一边不忘分心跟系统搭话。
“抱歉,宿主,我和其他统不太一样,我这个统不太擅长创造方面的工作。”
海伦系统开口前,电子音先婉转地“叮咚”响了一下,好似在柔和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所以,如果您要我来猜测的话,我只能按照常人的身体结构进行逻辑推理——我认为,有80%以上的可能,明秋惊此时内急。”
凌一弦:“……”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凌一弦都忍不住双眼发直地呆滞了几秒。
她强忍着笑意抚掌赞叹,闭目、点头,引以为妙绝:“系统啊系统,你可真是精通人性啊。”
海伦系统就很谦虚,不但不以物喜,而且不以己悲。
“还好,还好,宿主您太过奖了。”
一人一统和乐融融地互吹了一阵,下一秒钟,凌一弦忽然话风一转。
“不过让我来猜的话……我觉得明秋惊可能是受伤了。上次去借旗杆的时候好像听他提起过,江自流不久之前,刚刚一拳锤断了他四根肋骨。”
理论上来说,断掉四根肋骨的人,不宜进行任何比喝牛奶更剧烈的运动。
殴打毒蛛首领,绝对是众多不宜运动里面,最不宜的那一种。
不过当时现场情况紧急,以明秋惊那个重视责任的性格,又不可能袖手不理。
是明秋惊的话,大概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都会尽力往蜘蛛脑袋上再喷点杀虫剂吧。
“实际上,宿主,我也曾将这个答案作为一种可能性,纳入我的计算系统,最终得出的结果低于%。”
系统耿直地说:“我不理解,如果他受伤的话,为什么要避开我们呢?他可以请求你搀扶他回到音乐馆包扎啊。”
特别是,凌一弦一看就很能拎东西的样子。
别说让她扶着明秋惊,就是让她扛起明秋惊回去都行啊!
凌一弦和系统在这里默默瞎猜了一通,也没商议出什么答案。倒是凌一弦速度快,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明秋惊。
“看到他了,就在前面!”
凌一弦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中便升起一股疑惑之意:“咦,等等,他怎么还带大转向的?”
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飒飒足音,明秋惊也不见意外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将身形放慢了些,等凌一弦追上来。
“我想过你会跟上来,但没想过这么快。”
说话之间,明秋惊仍然不停步地朝着目标方向疾驰而去。见凌一弦已经跟上他的步伐,明秋惊便运起真气,又将速度加快了些。
凌一弦率先验证自己的猜测:“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明秋惊下意识抬手按住自己心口:“还好,撑得住。”
看来没有把旧伤牵扯得更严重。
凌一弦又替系统验证猜测:“那你肚子感觉还好吗?”
“什么?”明秋惊眨眨表情莫名。
他转过头来跟凌一弦对视了一眼,忽然就从她怜悯的眼神里心领神会了全部含义。
明秋惊:“……”
明秋惊委婉地说:“一弦,你似乎对我抱有某种误会。”
明秋惊郑重地说:“我今天必须跟你解释一下,我跟江自流都用不到任何一种痔疮膏。明知道你比较实心眼,上次还跟你开了玩笑,这是我的不对。”
明秋惊仍然微笑着,眼睛里的情绪却很无奈:“从此以后,我们就放过这个话题吧。”
不知是不是凌一弦的错觉,明秋惊的尾音里,好像带着一丝非常细小的、令人熟悉的、可以跟被气到抓狂时的系统拜把子的淡淡崩溃。
下一秒钟,系统在凌一弦脑海里同情地说:“哇哦……我忽然很理解他。”
“???”凌一弦愕然张大眼睛,“等等,系统,你先别急着说话。我怎么记着关于他闹肚子的那个猜测,最早是由你提出来的呢?”
…………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明秋惊好好地凌一弦解释了一通,其中就包括关于他刚才刻意表现出的异样。
明秋惊:“首先,异兽不可能是冲着音乐馆来的,这没道理。我仔细检查了地面上的痕迹,发现那几只刺面蛛很有可能是从东南方向跑来的。”
凌一弦像个好学生一样举起了手。
“为什么异兽不能是冲着音乐馆来的?爱吃人的话,挑个人多的地方下手没毛病啊。”
明秋惊摇摇头:
“自‘城市异兽肃清计划’启动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整了。早期可能还有异兽误打误撞绕过了巡逻的武者与防护网。但到了现在,所有‘偶然误入’城市的异兽,几乎都是人为造成的必然。”
瞥了认真听讲的凌一弦一眼,明秋惊严肃地说:“你知道吗,在这类事件里,蜘蛛是最常见的‘误入异兽’。”
“这又是为什么?”凌一弦轻轻咂舌,“图它肚子大?图它腿毛粗?”
“……因为蜘蛛卵比活体异兽方便携带,而且一卵能孵出上百只,比偷渡异兽蛋的性价比要高上很多。”
在明秋惊这种官方武者眼中,只要异兽蜘蛛一出现,往“有人故意搞事”的方向去想准没有错。
所以在看到那条长长蛛腿的瞬间,明秋惊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丰沮玉门”的名字。
他仔细比对了刺面蛛的移动轨迹,发现这批毒蛛自东南方向而来。
而明秋惊恰巧知道,在g市音乐馆的东南方,坐落着一间二级研究所。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座建筑的大门上挂着是一张“全国xx交流协会”的牌子,是个用来养老的清水衙门。
但实际上,它的保密级别比许多人预料得还要再高一些。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明秋惊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顾虑到直播可能会暴露某些信息,甚至“丰沮玉门”的成员现在就坐在屏幕对面,明秋惊故意当着镜头的面,跟凌一弦扯了一堆很放松、很菜鸟、很像是没执行过任务的武者小白说出来的话。
在运起轻功离去时,明秋惊也有意地错开了正确的方向,跑出很远才来了个大拐弯。
在凌一弦、明秋惊和江自流三人里,明秋惊是轻功最好的那个。
凌一弦能这么容易就追上他,全因为明秋惊中途停下了一阵,整理出已知情报发给了g市武者局。
将以上信息过滤了一些,明秋惊挑拣着,把凌一弦可以知道的那部分告诉了她。
凌一弦当场欣然领悟:“哦,我懂了,就是刚刚那一架没有打完,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多蜘蛛要打的意思?”
停顿一下,凌一弦皱起眉头:“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对你感到赞叹,”明秋惊微微一笑,“你就和江自流一样,非常擅长抓住事情的核心重点。”
“——没错,还有其他人等着我们去保护。对于我等武者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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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一弦和明秋惊的速度已经很快。
但很显然,对方下手的时间,远比获知他们消息更早。
等他们两人赶到地处偏僻的研究所时,大门口那块“全国xx交流协会”的牌子已经被劈成两截,小四层楼也被蜘蛛刨塌了一半。
整个院子的地面都湿漉漉的,方圆数百米的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刺鼻而令人眩晕的药味。在一滩水洼里,新鲜的人血正晕染开来。
比这更加醒目的,还有数十具躺得可哪儿都是、蛛腿蜷缩的横尸。
看来,这里已经打过一场了。
研究所被搞得断壁残垣,没占着什么便宜。相应的,满地的蜘蛛死尸,说明入侵者大概也吃了个闷亏。
明秋惊远远眺望一眼,把周围环境尽收眼底。他在心中推算出这一仗的来龙去脉,同时给凌一弦使了个眼色。
凌一弦瞬间会意。
她放缓了脚步,左右看看,挑了棵最近的大树隐蔽身形。
凌一弦这里刚刚准备好,就见明秋惊堪称莽撞地一头扎进了院子。
“救援已至,我是四级武者明秋惊,编号As2095,你们可以在内网上核实我的身份!请大家坚持住,有条件传递自己位置的兄弟给我打个信号!”
他这一嗓子喊下去,效果可谓立竿见影。
就在明秋惊单人匹马地冲到院子最中心时,他身后一具八爪朝天的蜘蛛死尸,忽然从肚皮上破开了一个大洞。
只见一道漆黑身影从蛛腹里飞出,手持一柄峨眉水分刺,毫不迟疑地直取明秋惊后心!
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明秋惊左脚猛然下跺刹住前倾的力道,同时以右脚脚跟为轴,在折腰的同时原地转身,避开了那险而又险的一击。
与此同时,他双袖里埋藏的龙须针,此时已以暴雨倾盆之势,毫无保留地喷吐而出!
两人之间距离如此相近,偷袭者完全躲闪不及。一时间,无论是他的面门、下巴,还是胸腹、手臂,都给扎得跟个卷毛刺猬一般。
凄厉地惨叫一声,偷袭者捂着脸孔,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去。
在逃离之前,偷袭者反击般大嘴一张,下一秒居然从口腔里喷出一道宽面粗细的长长蛛丝。
那些蛛丝拦在明秋惊的必经之路上,七封八拐,像一堆胡乱贴成的封条一般,拦在明秋惊的必经之路上,将明秋惊的脚步绊了一绊。
偷袭者疼的身体蜷曲,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朝外爬去。
明秋惊注视着此人的背影,眼神不由一凝:这人居然十分适应爬动的姿态,用四条腿爬居然比用两条腿跑得更快。
他倒是没有着急追上去。
毕竟,前面不是还有凌一弦守着呢么。
不远处的大树上,凌一弦“嘶”地一声扯了扯嘴角。
系统关心她:“宿主怎么了?”
“匕首已经还给明秋惊了。”凌一弦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早知道还有架要打,刚刚就应该把那根旗杆抄过来。”
“那宿主……”
“啧,算了。用不着那些兵刃,我自己也是武器的一种啊。”
就在系统以为,凌一弦指的是她的近身拳脚、或者肉搏功夫时,它便眼睁睁地看见:
凌一弦从树杈站起,屈起膝盖纵身一跳,整个人像颗小炮./弹似的,砰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那个从树下爬过的武者后背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连响了几声,偷袭者发出一声肺里气泡都被压出来的怪叫。
哪怕系统没有真实身体,听着都感觉电子牙根微微发酸。
系统:“……”
啊?你那句“自己也是武器的一种”,原来是这个意思?
要不是“闪亮闪亮最闪亮”光环没有每日一次的使用限制,就凭凌一弦的性格,一天能点亮它一万次!
就这还不算完,凌一弦居然还往下墩了墩,仔细感受了一下此人的弹性后,才不急不忙地从他后背上离开。
“略瘦,骨头有点突出,断裂的骨茬比较碎比较尖锐。”凌一弦不太满意地品鉴道。
“……”
自从和这位宿主绑定以后,海伦系统最常体会到的一种感受,就是对周围人类的同情。
顾虑到此人有着口吐蛛丝的奇异本领,凌一弦全程都狠狠摁着他的后脑勺,没给偷袭者任何抬起头来的机会。
直到明秋惊用手帕包土,暂时堵住了他的嘴巴,两人才合力把偷袭者捆住,又拎着他去院落里扫荡了一遍。
从院落到塌了一半的四层小楼,两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他们搜查了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包括剩下的毒蛛尸体,也没找到其他人的存在。
不止是偷袭者这样的刺客,就连本该在楼里的研究人员,甚至是收发室看门的保安,凌一弦也没见着一个。
“违法乱纪人员来的少,我能理解。毕竟刺面蛛喜欢吃人,他们来的多了,像是自备干粮。”
“但原本该在这里的人呢?”凌一弦表情迷茫,“是不是因为今天周末,所以没人来上班?”
她听说山下都是要996的,原来国企不用啊。
顺手摇晃了一下手里半死不活的偷袭者,凌一弦心中暗想:不愧是非法./组织,做派豪横,大周末的强迫成员出来牧蛛。
明秋惊摇摇头:“应该是不能确定我们的身份,所以不愿见我们。”
说这句话时,他手指微动,轻轻点了点地下的方向。
凌一弦顿时恍然:哦,原来地下修了隐蔽的避难所。
到了这一步,他们两个暂时没有要做的任务,只要把人看住,好好留守就行了。
两人挑了个阴凉的角落,把那个倒霉的偷袭者放下。
这人被他自己半分钟前吐出的蛛丝给牢牢绑住,自产自销都没有这么快的。
凌一弦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能从嘴里吐蛛丝,这是什么武功?”
明秋惊也正思索着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些暗器可以藏在嘴里,但恐怕蓄不住那么长。”
更何况……
压低声音,明秋惊轻声说:“我刚刚堵他嘴的时候,发现他口腔上膛有一道裂缝,颜色很自然。”
那并不是普通人划破了口腔黏膜,或者上火起泡的那种伤口,而是像一个天生就有的器官那样,在口腔内横过一道狭小的缝隙。
明秋惊有种预感,蛛丝就是从那里吐出来的。
凌一弦顿时脑洞大开,各种关于“妖兽化形”、“青城山下白素贞”、“狐精报恩”的故事在心中连成一片。
“不会那种事。”明秋惊淡定地说:“义务教育告诉我们:基因决定了外形结构,生物尊重自然规律,我们尊重现代科学。”
凌一弦一想觉得也对:“蜘蛛的丝腺都长在屁股上,没道理化形以后就长进嘴里了。”
要是那样的话,这人不该打扮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得穿条开裆裤才能出门。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还真是难以想象。”凌一弦摸着下巴端详此人,“嘴里居然能喷蛛丝,而且还是那么宽的蛛丝……我刚才一眼看差,还以为他把午饭面条给吐出来了。”
用拳头比划了一下丝腺的大小,凌一弦越发觉得这事神奇。
她悄悄地跟系统说:“虽然说蜘蛛的丝腺里储备的是液体,但要想在口腔周围容纳下这么大的器官,从外表上也看不出来,是件挺困难的事吧。”
“也许他根本没有那个器官呢?”系统随口答道,“宿主您的血液足以致异兽于死地,但我为您检测身体的时候,也不曾扫描出毒腺来啊。”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想到了什么,凌一弦的眼睛慢慢地转了转。
就在这时,明秋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脸上很快浮现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g市武者局马上就到。”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安静如鸡,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墙根里窝的偷袭者,忽然就是一个暴起!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