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抵达听香小筑的时候,正是午间。他见此地莺莺燕燕,红墙绿柳,虽比不得京师的青楼雅致大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门口有个半老徐娘,正爽脆地招呼着客人。
便颔首道:“久闻蜀中女子泼辣豪爽,这勾栏之地亦有特色,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那门口招揽生意的老鸨听叶行远评价,噗嗤一笑,知他是外地人,或者还是个雏儿,便上前来请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听香小筑?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没有,我为公子介绍几个美人,包你满意。”
叶行远故作迟疑道:“这...小可乃是读书人,这流连秦楼楚馆,有违圣人之教。若是让家中知晓,只怕有些挂碍。”
果然是个雏儿,老鸨笑道:“你只是来见识一番,哪里又会有人知晓传出去?读书人难道就不逛青楼了?当今状元叶行远尚有‘十年一觉江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之诗句,公子怎可不效仿先贤?”
这游戏之作都传到蜀中了啊!叶行远苦笑,被人用自己的诗来劝自己逛窑子,这也是难得的际遇。
便顺水推舟道:“既然状元都这么说,想必这青楼之中,亦有圣人学问在。十一,那咱们就进去看看。”
他是扮演个书呆子,陆十一娘心中暗笑,假装劝阻道:“公子,老爷要是知道你逛窑子,会要剥了你的皮!”
老鸨大急,心道好不容易拉拢客人,这年轻公子已经意动,可千万不要被小书童误了事。便呵斥道:“你个小小僮仆懂得什么?莫要胡说八道,我们这里是高档场所。”
她又对叶行远一脸媚笑道:“公子请里面坐,我去叫姑娘来招呼。”
叶行远听她声音腻得如要滴下水来,心中只觉得腻歪,便赶紧昂首进门,四处打量。
听香小筑是天州府最大的青楼,但以格调而论,远远不如京城。叶行远在京城中见花魁锦织姑娘的园子,一点儿都没有风尘气息,倒像是大户人家居所,这才引得一群浮浪子弟整日聚集门前。
而此地虽然规模庞大,但一看便知道是妓寨,风子与醉醺醺的公子哥儿随处打情骂俏,颇为不成体统。
“蜀中之地,便喜欢这个调调儿,毕竟不若京城都是文人,这里招待的客人,还是以商人与当地财主居多。”陆十一娘低声在叶行远耳边向他解释。
入境随俗,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经营风格,叶行远也不以为异。
早有龟奴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两人到了一处雅座,叶行远却蹙眉道:“这里喧嚣了些,可有僻静单独的院子?”
龟奴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我听香小筑有四处独院,蔷薇、梧桐、丁香、芭蕉。除了蔷薇院早有人定了之外,其余三院都空着,若是公子手头宽裕,自可定上一个院落。”
叶行远咳嗽一声,陆十一娘会意,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拍在那龟奴面前,“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当然要选最好的院子,蔷薇院怎么就不能定?”
龟奴见了银子两眼放光,但听对方想要蔷薇院,又有些为难道:“公子想去蔷薇院倒也不难,只是如今院中有客人。一来要这些客人同意,二来也怕公子嫌太吵闹。”
叶行远不动声色问道:“蔷薇院中,不知是哪家公子?”
问到这个,龟奴便挺直了腰,颇为自豪道:“今日招待的是童知府家公子与他的好友,他们正在院中举行诗会,若是公子有意,我可去向童公子请示,不过这赏钱......”
叶行远挑眉道:“既然是本地知府公子,在下自当去拜会,诗会亦是雅事,既然适逢其会,岂能错过?十一,赏银子。”
陆十一娘哼了一声,又拍了一锭银子给那龟奴,龟奴方才心满意足问道:“不知公子名姓,我去蔷薇院也好为公子通传一声。”
叶行远早就捏造好了假名,与他说了,龟奴便退下去回禀童衙内。
陆十一娘笑道:“果然这童衙内平日便在听香小筑风流快活,也不知道他爹是如何教他。”
叶行远道:“蜀中风流之地,年轻人到此哪里能把持得住?他们纨绔倒也罢了,只怕在这青楼之地秘密结社,安知搞些什么龌龊勾当,才是令人生厌。”
年轻人能把持得住的,不就是大人您么?陆十一娘这一点是极为佩服叶行远的。他到现在尚未成亲,也没有随身服侍的丫环,与那位寡妇李夫人虽然行止略显亲密,但也绝无苟且——这一点作为锦衣卫小旗还是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