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婆婆走到门前,摸索着门栓,“谁呀?”
天际微蒙的晨光下,立着一个长相俊秀的青衣少年,他瞥了眼四下街巷中发出警醒目光的暗伏,一边恭谨地应道,“是丹婆婆吗?小人名叫长庚,是镇国公府上大公子的小厮,我们爷正在车里候着,特地来此接我家大奶奶回府的,烦请您通传一声可否?”
半晌,门扉“吱呀”一声开了。
丹婆婆凑出身子来,有意望了前方的黄花梨木雕花马车,车帘半开半闭,影影绰绰现出半张美好若玉的面容来,她轻叹一声,敛下目光,对着长庚说道,“我家大人请贵主进来。”
时隔多年,再遇裴家的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异样,再加上这位裴大公子好生能耐,不过两日,便就查到了这处隐秘的所在,他的小厮甚至开口就道破了她的名号,她心中的忧疑和担心便又多了几分。
裴静宸腿脚不便,便有随行的小厮取了太师椅扶着他坐下,又用扛轿的木橼撑过抬起,这才缓缓地进了小院。
他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状态并不甚好的,但一双眼睛却如同点了星辰一般明亮,在抬椅上欠了欠身,语气略有些虚弱地对韩修说道,“见过韩大人。”
韩修尚还来不及回答,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婉丽的声音,“是阿宸吗?韩大人答应,只要我肯在这里抄写心经百部,就把瑶枝碧桑寻给咱们。你莫急,在外头等我一会可好?我只剩最后一篇了呢。”
那声音微顿,“外头天冷,可曾带了毛毯热水?若是不曾。你请此间主人借一些吧。”
三言两语,便将前因经过说清,绝不容许半点误会产生。
裴静宸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想道,便是不解释,他难道还会误解了她不成?但心头却仍旧淌过淡淡的甜意,成婚以来,她对他们感情的经营和努力,每一分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她不想令他误会。亦是在乎他的关系。
想着,眸中便更添了几分柔情,他温顺地点头,“我很好,你不必担心。赶紧抄完咱们回家。”
像是早料到了会如此,长庚从随从手中接过毛毯替裴静宸盖在身上,不让晚秋清晨的凉意冻到了虚弱的病人,甚至连茶水都是自备的,杯盏上余温尚存,饮入腹中恰是最合适的温度。
裴静宸怡然自得地打量着这院子景致,脸上笑容从未歇下。
丹婆婆一时看得呆住,她轻轻拉了拉韩修的衣袖,低声问道。“大人,您看?”
对这位裴家的大公子,坊间传闻不过是些病弱将死的形容,原本她也并不甚在意的,她的小姐是裴家所害,她与裴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丹婆婆心软,总觉得一桩归一桩,小姐和大人是受害者,那位血崩而死的郡主和裴大公子亦是受害者,同是天涯可怜人,又冤有头债有主的,她犯不着连这些人一并恨了进去。
但今日当真看见了裴大公子,不知道为什么,丹婆婆又觉心酸起来。
本是同根,真认真论起来,大人的身份要比裴家大公子还要尊贵,奈何为人所害,天又不遂人愿,大人自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上了韩将军,却恰逢战事,七八岁上就上阵杀敌,从战场上死人堆中爬出来活命的,哪怕如今位极人臣,可除了手中权势,其他的却并不顺心。
而这位裴大公子,虽然看起来身子孱弱,传闻这些年来没有少受迫害,可他身上却总还背着镇国公府长子嫡孙的名分,出入有车马,身上披的是金裘,更是一等幸运娶了个知冷知热一心向着他的妻子……
丹婆婆这样想着,脸上便有些阴晴不定,一时感叹,一时哀伤起来。
韩修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还未到上朝的时候,我在这里再坐上一刻。”
他转脸过去,目光停在了裴静宸被毛裘覆盖着的膝上,他在西北多年,在西夏皇宫之中也深刻经营,当然知晓这梦寐之毒的药性,心中想到,若是没有那两株毒草,裴静宸这双腿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吧?
一个残腿的废人,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出息?
当年的事,虽然永嘉郡主和裴静宸都是受害者,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说半点怨气都无,那也是假的,更何况他前世的妻子,如今成了裴静宸的夫人,新仇旧恨加起来,足够令他对眼前的男子心生杀机。
但他韩修虽然出了名地不择手段,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既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亦不愿意反悔,他能够接受明萱恨他,却无法忍受她鄙夷他,而显然,若他为诺不尊,她恐怕再不愿意抬眼看他。
恨的执念,是因为曾经在乎过。
她不再恨他了,那是因为完全不在意了。
清冷的东郊小院中,偶有小风吹过,在每个人心上荡漾出一抹诡异的清波,这清波旋转,绕成大大小小的圈,形成不同的回声,令脑中思绪变得清明。但此时此刻,却唯有韩修的心境,在发生着悄然不知觉的转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萱捧着一个檀木匣子从里间出来,她第一眼便望见了笑意盈盈面对着她的裴静宸,见他被照顾地很好,她轻轻松了口气,抱以安抚的微笑之后,便转身向韩修走去。
她用双手将匣子举起,脸上的表情认真而恳切,“韩大人,这里面是我手抄的百部心经,一笔一画都不敢有半分懈怠,还请您检查一遍,我答应您的事做到了,您允诺我的,还望您千万莫要忘记。”
语声轻顿,声音却越发坚定起来,“瑶枝和碧桑,请您尽快履行承诺!”
韩修静默,半晌不语,隔了许久忽然笑出声来,“很好,你很好。”
他面容肃冷,低声说道,“我已令人快马加鞭赶去西夏,算上回程,若是途中无所意外,不过二十日内总能送到的,还请裴大奶奶在府中静候便是了。”
?丹婆婆走到门前,摸索着门栓,“谁呀?”
天际微蒙的晨光下,立着一个长相俊秀的青衣少年,他瞥了眼四下街巷中发出警醒目光的暗伏,一边恭谨地应道,“是丹婆婆吗?小人名叫长庚,是镇国公府上大公子的小厮,我们爷正在车里候着,特地来此接我家大奶奶回府的,烦请您通传一声可否?”
半晌,门扉“吱呀”一声开了。
丹婆婆凑出身子来,有意望了前方的黄花梨木雕花马车,车帘半开半闭,影影绰绰现出半张美好若玉的面容来,她轻叹一声,敛下目光,对着长庚说道,“我家大人请贵主进来。”
时隔多年,再遇裴家的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异样,再加上这位裴大公子好生能耐,不过两日,便就查到了这处隐秘的所在,他的小厮甚至开口就道破了她的名号,她心中的忧疑和担心便又多了几分。
裴静宸腿脚不便,便有随行的小厮取了太师椅扶着他坐下,又用扛轿的木橼撑过抬起,这才缓缓地进了小院。
他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状态并不甚好的,但一双眼睛却如同点了星辰一般明亮,在抬椅上欠了欠身,语气略有些虚弱地对韩修说道,“见过韩大人。”
韩修尚还来不及回答,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婉丽的声音,“是阿宸吗?韩大人答应,只要我肯在这里抄写心经百部,就把瑶枝碧桑寻给咱们。你莫急,在外头等我一会可好?我只剩最后一篇了呢。”
那声音微顿,“外头天冷,可曾带了毛毯热水?若是不曾。你请此间主人借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