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续下两三天了,整个东京城沉浸在湿漉漉的雨意中,这种冷暖空气碰撞的结果,不但带来了连绵的雨水,也带来了凉凉的秋意,如梧桐这些对秋凉比较敏感的树木,叶子纷纷飘落,只剩下疏落的枝条在雨中静默着。
杨逸撑着一把油纸伞,如同闲逛一般走入界身巷;界身巷不宽,长约一里多,沿街两侧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普通人走进界身巷中,会感觉自己穷得像乞丐。
界身巷主要从事金银、彩帛交易,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
由于金银和彩帛都具有货币性质,这里的金银彩帛铺就具有了金融机构的性质,可以说现在的界身巷就相当于后世的华尔街。
自从韩碧儿提及京畿和江南出现钱荒的苗头后,杨逸就难以悉怀,一个国家要想高速发展,必须有强大而稳固的货币体系作为支撑;现在的大宋正处在一个欣欣向荣的阶段,若是无法解决钱荒的问题,对大宋的工商发展必定会造成重创。
杨逸在界身巷的金银彩帛铺里一家一家的观看、打听,有时甚至不惜亮出自己的身份以达到目的。
界身巷的金银交易量确实十分惊人,但杨逸粗略的计算一下,若摊到大宋巨大的经济层面上,又不够看了,而且大宋的主流货币是铜钱和铁钱,金银只不过起一个辅助作用。
除非能象明朝那样,有大量的银子流入,才可能让银子作为主流货币。
杨逸看完了界身巷,这才向章府走去。
章瑶也长成大小伙了,今年还参加了赵捷登基所开的恩科,结果只中了个二甲,排名还落后,这小子竟学起他祖父来,硬是不就,决定下届再考过,此事在东京一时成为小报头条,祖孙俩一个德性,颇有意思。
见面时杨逸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小瑶子,好样的,别急,慢慢考,等哪天我有幸混到主考,再录你为状元,哈哈哈……”
章瑶咧着嘴苦着脸答道:“杨叔,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有您这么打击人的嘛”
“怎么,这点打击就受不了啦?千锤百炼出深山,烈火焚身只等闲。你这点打击算什么?”
“小侄倒是觉得没什么呀,可我阿翁他……唉,别提了,小侄都快被逐出门户了!杨叔,万一真到那时,您可得收留我呀!”
“这有何难?我家的马棚倒也宽敞,你不是喜欢我那坐骑吗?正好,哈哈哈……”
“杨叔,侬服了汝!”
章瑶此言一出,杨大学士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脚步踉跄。
还是那个竹轩厅,杨逸、章惇、蔡京、林希各自落坐,丫环们上好茶便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外。
蔡京是户部尚书,对钱荒的问题也有所察觉,杨逸提起,他直接说道:“我看有必须加边境稽查力度,严禁铜钱出境,如今吐蕃各部、西域、辽国、高丽、日本等国都通行我大宋铜钱,甚至常有商家大肆收购大宋铜钱贩卖上述各国,以获取大利。长此以往,我大宋就算铸钱再多,仍难避免出现钱荒。”
周边各国由于铸造技术不高,铸造的铜钱质量很差,各国百姓更乐于接受铸造精美的大宋铜钱,同时铸造铜钱耗费巨大,成本颇高,周边各国也宁愿从大宋获取铜钱,这就造成了大宋的铜钱大量外流。
杨逸摇摇头说道:“禁是要禁,但恐怕作用不大,大宋与各国之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市场,市场有所须,就必定产生这种流动,强行禁绝,或许能得一时,但时日一久必定也会松懈。而且大宋要与各国发展商贸,就不可避免地发生铜钱外流的问题,严厉禁止铜钱外流,对大宋的商贸发展同样是一个极大制约。”
章惇几人也知道杨逸说的是事实,大宋一直就禁止铜钱出境,只有王安石执政时颁布了一项《熙宁编敕》,解除过铜钱出境的禁令。
后司光执政后立即又将《熙宁编敕》废了,重新颁布法令禁止铜钱出境,但结果如何?
大宋的铜钱还不是一样不断的外流。
市场存在这种需求,靠一纸禁令又岂能禁止得了?
林希说道:“要解决钱荒问题,我看还得重发交子才行,目前交子只在国内流通,不必担心外流的问题,而且就算外流,只要逐步收回铜钱作储备,加大交子发行量,也不成问题。”
章惇也倾向于从交子着手,重建交子信誉。以交子的正常流通来解决钱荒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