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厂房内汇成一片的织机声,杨逸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仿佛听到了资本主义的车轮在滚滚向前开进。
在明朝时期,因为黄道婆改进了绵纺技术,松江府年产棉布不到两千万匹,便有“衣被天下”的美喻了;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斥资一千多万贯,相当于后世五六十亿人民币,用于扶植棉花产业;光是雍丘一地,年产棉布就不下于三百万匹,而比雍丘这里还大些的棉纺厂西太平洋贸易商社还有十个,总计年产棉布数量应该不会低于两千万匹。
而这只是个开始,棉花种植量会逐年增加,纺织技术会在不断改进中,数年之后,谁能料定大宋的棉布产量有多少呢?
杨逸随着张界河在各个厂房里走走看看,来到纺纱厂房时,这里却是另外的景象,这里的纺纱机全是用水力或畜力驱动;本来纺纱比织布还耗人工,但经十三娘改进后,纺纱机的效率比原来提高了几十倍,近百台大型水力纺纱机,每天纺纱上万斤,所需人手不过三四百人;在这里,杨逸能更真切地感受到工业革命即将到来的景象,清娘和阿黛拉是最先见识水力纺车的人,但在杨家测试时只有一台,和这里上百台一字排开的浩大场面根本没法比,所产生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清娘忍不住感叹道:“杨大哥,若非亲眼看到,真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这下好了,天下百姓可不愁没有衣穿了。”
杨逸淡淡一笑道:“话是不错,不过清娘你想得太简单了,布匹生产从一家一户的家庭纺织转化成大型工厂,这其实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不用多说,这不利的一面清娘你可能想得出来。”
清娘想了想,终究是摇头表示不知。
杨逸说道:“自古以来,天下百姓都是男耕女织,女人在家织布,若是原料足够,勤劳而灵巧的女子一年能织三四十匹布,光是手工钱,就能赚到一笔足以维护三口之家日常生活所需的收入;而现在随着大型纺织厂的出现,这里所产的棉布成本低得多,而且数量庞大,铺天盖地的推向市场,各种布匹的价格必定会有所下降;农妇织布的收入被压缩将不可避免,而许多女子现在除了在家织布,别的又不会做,也就是说,大型棉纺厂的出现,会给许多家庭造成不小的冲击。”
“那怎么办?那么多百姓少了一项收入,可如何是好?杨大哥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是吗?”清娘有些急了,满是期盼地看着他。
杨逸苦笑道:“清娘,传统的家庭纺织受到冲击这是避免不了的,就象一个亲生命哇哇落地,母亲总要承受一些阵痛。”
“可是”
“清娘也别太着急,好在现在大宋失地的百姓多被迁徙了,我大宋目前劳力严重缺乏,即便织布赚的钱少了,百姓也很容易找到别的营生糊口。”
“可是杨大哥,妇人不便抛头露面,她们能找到什么营生?”
“这便是一个观念的问题了,为了生存必须改变原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习惯,象东京城里,许多坊间妇人到酒楼茶肆去端茶倒水,不一样见怪不怪了吗?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打破原来男耕女织的传统,对百姓而言,未必就是好事,女人可不光只会能织布,清娘看看你碧儿姐姐,若在别家,她做什么?到了咱们家,只要放手让她去做,许多事她做得比男人还好。”
“啊”清娘有些惊诧地问道:“杨大哥,你难道是想让天下的女子都学碧儿姐姐吗?”
“若能学,到也未尝不可,呵呵”
杨逸一行人边走边聊,整个厂区走下来,花去了近一个时辰。
张界河最后叹道:“杨太傅,目前最占人工的还是织布这个工序,耗去了近七成人力,若是织机也能改进一下就好了,若能象纺纱机那样将效率提高几十倍,整个厂区就能减少一半用工呢。”
“织布机肯定是要改进的,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不出明年我想水力织布机就能研制出来。”杨逸说到这里,放低音量问道:“对了,咱们这儿目前织出一匹布的成本有多高?”
“回杨太傅,目前连原料加人工,一匹棉布成本大概要三千八百文,其中原料成本占六成多一点,人工成本三成左右。”
杨逸算了算,现在西印度洋贸易商社有意控制棉布投放市场的数量,大多数棉花反而是用来加工棉被了,这使得棉布的价格下降的幅度不是太大,目前一匹棉布批发价还在五贯钱左右。
若是算上后续销售环节的成本以及商业税,那么一匹棉布还能赚到八百文左右的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