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次跟我说这样多的话,也是第一次我做错了事情不说我是‘咎由自取’。”十七突然跑到院子里挖出来一盅酒,摆了两白瓷杯在两人面前,“这是梨花醉,我酿了好些日子了,一直舍不得喝,今日就好好陪我喝一杯吧。”
卫九摁住十七倒酒的手,“若当年春秋没死,你与他或许……”
“没有或许!”十七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一般,眼中似有晶莹之光一闪而过,她垂下眼眸,无声叹息。
卫九见状缓缓缩回手,任由十七斟酒,她递给卫九一杯,唇边浅笑道:“干了这杯离人泪,愿你与我永不相离。”
卫九微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梨花白绵甜回甘,卫九并不担心十七会醉,他只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慵懒地侧躺在榻上闭眼凝神。风儿喧嚣,他起身把窗门轻柔合上,轩中便萦绕着淡淡梨香。
忽而一股脑地乐声响起,热闹得穿破窗门传进水月轩。他把门拉开一丝缝隙,站在门边上抬头看着高处金玉砌成的舞台,火光四散,佳人穿着薄纱随乐起舞,身姿妙曼,而歪斜着坐于高座的奉华正看着那佳人。听着听着,才记起是白纻舞的旋律,却显得浓重艳俗。
他摆首,合上门,转眼看着十七还是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另一只手轻握着白瓷杯,似睡着般一丝不动。他走近,从床上拿来云丝被子想披在十七身上,却发现她平静之下眼睫毛抖个不停,他的手停一停道:“白纻舞,还是你的最好看。”
“年少一舞,不足为道。”十七翻身睡去,“现在我已不舞了。”
“选秀一事,让我替你安排吧。”卫九把被子安稳地盖在她的身上,迟钝道:“你……别死了。”
十七点一点头,窝在被子里入睡。卫九走出水月轩,白纻舞的声乐不断传进耳中,只觉得非常烦躁,他越加快步离去,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春秋。
“卫公子!原来你在这儿!”春秋惊喜,随后又腼腆道,“我可找你许久了,听徐管家说,要你引荐我给奉华公子,我才算是紫辉园的人,不然的话可就得出园了……”
卫九嗯了一声,带着春秋七回八转地走上舞台,舞台名为“畅舞阁”,此时的畅舞阁热闹非凡,一众女眷正劝着奉华喝酒,奉华都含笑接过饮下,又凝注视线看跳舞女子。两人不敢随意进内,只在外等着徐管家请示奉华。
不一会儿,徐管家从阁里出来,满脸皆是笑意道:“卫公子久候,少爷说兰夫人正跳着舞,特意为两位延开两座,让两位进内一同观赏。”
“谢徐管家,有劳了。”卫九道。
徐管家引着两人坐到奉华右边下座之尾,座上皆是外来的名贵瓜果,金酒杯里倒满了烈酒。春秋只看一眼舞台中旋转的兰夫人,羞得转过头去,卫九也一直看着远处的千鹤湖,虽然黑漆漆一片,但让人心神安宁。
“瞧兰夫人的样子,跳得衣裳都从肩上滑下来了,偏偏少爷不责怪。”近旁的一位夫人与她旁边的夫人低低私语着,话里带着讥诮的意味。
“有什么了不得的,她仗着会跳白纻舞博得少爷喜欢,终有一日跳不起来了,便失宠了。”旁边的夫人应了一句,说罢两夫人都暗自笑起来。
舞毕,奉华才像刚醒般笑着赞道:“夫人舞技越发好了。”
“少爷喜欢,便是兰儿的荣幸。”兰夫人满脸春色,妩媚地看着奉华笑道,“知道少爷今日生气,便再跳一舞赠与少爷,望少爷笑逐颜开。”
兰夫人示意乐师奏乐,乐刚起,听得是绿腰舞的调子,奉华便挥手示意停下,淡淡道:“夫人今日也累了,先到座位上歇会儿吧。”
兰夫人才准备好姿势,听得奉华一说便愣住,随后笑着端正着装到座位上坐下,含笑看着奉华,眼中尽是媚意。
奉华看向卫九,招手道:“有话就说吧。”
“是。”卫九领着春秋走上前躬身道,“禀少爷,在这次贡品押镖里,这位少年出了不少力,况且这些日子我们小的也是人手不足,卫九想若能让他跟着我们历练历练,将来必能担大任。”
“担大任?”奉华站起,走到春秋身前不容置喙道,“抬起头来。”
一阵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春秋心里发冷,硬生生逼着自己抬头直视奉华。奉华目光似箭,只看了春秋一眼便转身回到座上。
“担大任这话先放着。”奉华挥挥手,不带任何感情道,“既然一时间人手不足,便用着吧,但愿有用。”
卫九得令,又躬身带着春秋退了出去。身后的乐声想起,却变成了一段清清的古琴独奏的白纻舞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