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分,和嫔如时被送去了乾清宫。十七让香儿给刘选侍送晚膳时带上“静候一月”这句话,便独自在宫中闲逛去。
七月过,八月来,如此时间匆匆,奉华肯定差人重新到沙哈拉取信了。若说真信是个祸患,那么这祸患肯定被临摹无数遍了……这样一想,取信是否真的有意义呢?若自己肯低头肯不这样倔强,大可找个机会出宫去,回到紫辉园领罚便罢了。这个道理,十七是清楚的,而她却依然为了一口气坚持留在宫中,也不知是对是错。
十七暗自叹了口气,走着走着便到了景运门。她心思一动,寻了侍卫换班时分偷偷走进了毓庆宫。
毓庆宫依然灯火盈盈,她记起当日在毓庆宫小住时翻遍了能走的宫殿都没找到信件,凝神细想若信件无法在显眼处找到,那只能在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例如……地底下。
打定主意后,她排除了满宫铺地的砖石与花园泥土之下藏信件的可能性,而最有可能的便是顼元经常处理政务的书房、寝殿与会亲友的偏殿。她暗暗懊恼,怎么到这样迟才意识到这些猜测。
毓庆宫很是安静,十七趁人不觉从旁溜到书房外,从光亮的内殿透出顼元的剪影,于是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不一会儿一阵沙沙声响起,顼元似乎在翻着什么书看,而甚为不耐烦。
又过了一阵子,传来一阵杯盖与杯身接触的叮声,忽而又重重置于桌上。
他烦。
十七转念一想,在他这样烦躁时被他发现了自己,那如何了得,便提起裙边准备撒腿就逃。突然头上的窗户被一把打开,他迅速伸出手抓住刚迈开步子想跑的十七的后衣领,道:“看了这么一会儿,想走就走么?”
“哈哈哈……哪能呢……”十七勉强大笑着化解尴尬道。
顼元轩一轩剑眉,两手托着十七的手臂把她一把架进书房里。他边看一脸愕然的十七边轻扬起脸道:“一月的期限已过,莫非是趁着最后时日来找下信件?”
“都找过了,没找着,哪能再找呢。”十七坐在一旁的靠椅上耸耸肩,无所谓道,“我是特意过来让你审问的。”
“嗬?还挺自觉。”顼元眉头轻皱,复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不再问话。
十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道:“你不问,我可就走啦。”
“你坐着。”他道。
“可我饿了,要去吃夜宵。”十七驳道。
“想吃什么让苏姑姑传来。”他不理。
“那我渴了,要去倒水。”十七继续驳道。
“那就让苏姑姑去倒。”他继续不理。
十七站起,在里头溜达了一圈道:“我偏不坐着。”
顼元抬眼看她,她一脸傲气地满屋子走,他本就烦闷,便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扔,走上前摁住她的双肩把她按在墙上道:“你今晚是走不出毓庆宫了,若你还不安分,我便让你……”
“让我如何?”十七接话道,“从你刚刚把我架进书房里,我就知道今晚走不出去。”
他语塞,缓缓道:“你会玩牌九么?”
“那是dǔ • bó……”十七瞪大眼睛气道,“不是说自己是太子有责任感么?dǔ • bó是朱朝命令禁止的,你身为太子还带头犯法么?”
顼元放开十七,走到书架旁把书拿出来,里边赫然是一副完整的骨牌。他有些乏,看向十七道:“今日下朝后,父皇说要择婚期了。奉华有法子让胡卉心甘情愿嫁入紫辉园,唯一条件是要我与他推一次牌九。”
“他当然有法子让胡卉嫁入紫辉园!”十七一听得奉华以推牌九为条件心里便异常不安,冲到他身边把牌九一手拨到地上,“你堂堂朱朝太子,难道要为了一个胡卉折服于他么!皇上要你娶你便娶了便是,以后你当上了皇帝,后宫这样多嫔妃,难道通通不要了么!”
“对,通通不要!”顼元也怒了,坐到一旁不再说话。
十七无力地靠在桌子边,渐渐安静下来。她也不知为何激动至此,本来胡卉一事也与自己无关,顼元更与自己无关,相反的奉华与自己却是一辈子纠缠不清的关系,但于这事,心里却偏偏偏向顼元。
她默默蹲下身子捡起骨牌,突然发现一卷画卷藏于书架底。她好奇之下抽出画卷慢慢打开,画中女子散着墨色绸缎般的青丝,着一身珊瑚色宫装坐在秋千上,头靠着绳子边,淡淡出神的俏颜,飘然若仙的姿态却与那日的自己断无二致。
十七心惊之下手微微发抖,卷好画卷放回原处。
“随意一画罢了,你以为我画的是你?”顼元不知从什么时候到了十七身后,迟疑半刻道。
十七把骨牌放回原处,转身平静道:“想坐坐秋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