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点点头,越走越远,不住道:“这加税那加税,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十七忍不住噗嗤一笑,用手肘碰了碰容成轼的手臂低声道:“打仗开销多大啊,国库吃紧唯有增加百姓税赋,你便行行好,与朱朝永远停战吧。”
容成轼转头看着十七,也不知道想什么,含了几分认真道:“你真希望永远停战?”
“战争劳民伤财,能和平停战自然最好。”十七颔首应道。
突然一声箫声悠扬,吸引河岸所有人的目光。冰河中有一位身穿海棠色对襟长裙的女子正拿着竹箫吹奏,一曲香冷金猊吹奏得婉转动人,箫声忽高忽低,忽轻忽响,回旋时诉说无限哀意,让人不觉沉醉这清丽箫声中。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十七顺着箫声轻哼一段,不觉轻叹,“吹曲箫声哀忧怨,能吹奏这样好的箫声,我只认识一人……”
电光火石间,十七像是想起什么,再看那海棠色shen • yin,一时间回忆骤涌,她忽然不顾人多撒腿快步跑下桥往冰河中跑去,直到气喘不停地立在吹箫女子身前。
曲毕,女子垂下拿箫的手,退后一步朝围观百姓点头,并不说话。
十七眼前的女子容貌与脑中人并不一样,但身影却有九分相似,她朝女子走近一步,沉吟半晌才道:“是……春秋么?”
女子目光并未与十七相触,她亦并不开口,听见十七的话时只是淡淡摇头。
十七心凉半分,想起面容改变也非难事,只要一张假面就可办到。于是情不自禁地朝女子脸颊伸手,却被突然来的圆扇啪一声响打在手背上,十七疼得马上缩回了手。
拿着圆扇的人是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她瞪了十七一眼哼道:“你是不是要替她赎身?付不起这个钱还想动手动脚,你这小丫头还懂不懂人情世故了?”
十七一边摸着发红的手背一边赔笑道:“失礼了。请问这位姐姐,这姑娘赎身要多少银子?”
徐娘打量十七几眼,伸手推她一把道:“一百两!你这小丫头身上没这几个钱还敢问价?”
十七也是被这价钱吓了一跳,看女子一曲过后不断有人朝她身前的小篮子里放碎银与银票,可数目远远不够一白两之数。于是十七柔声询问女子道:“你要为自己赎身一定有你的难处,但单靠你一人吹箫一时间也不能攒够一百两……可是我若帮你,你攒够了银子后我分文不取,只求你让我摸一下你的脸,你可愿意么?”
不等女子答话,徐娘便抢先道:“你开玩笑吧?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她?”
“我会跳舞。”十七眼眸一转道。
徐娘哈哈大笑,“就凭你会跳舞,怎么可能这样快便能攒够一百两?”
“一天不行便跳两天,两天不行便跳三天,一直到攒够一百两为止。”十七嘴角浮起冷诮的笑容,语气坚决道。
徐娘被十七的话堵住了话头,摊摊两手道:“你便跳呗,我倒要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这样大!”
随着徐娘的话落音,周围听见对话的人都相视笑着,等着看好戏。十七已不管会不会被奉华的手下认出,只一心想要确认这女子的身份。她脱下斗篷放在一旁,一身雪月般的白长裙与冰河银光相映成色,她抬手取下绾发的簪子,随手放在斗篷上,如墨长发倾泄腰间。她微微抬颚,带着一脸明灿无暇的笑容,用冰清玉洁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
她呼出一口气,边活动手腕脚腕边对女子道:“你尽管吹你会的曲子,不必理会我。”
女子颔首,把竹箫放置嘴边。
女子接而吹响箫声,盘旋而上的居然是白纻舞的调子。十七心潮一震,但面容神色不改,扬起广袖翩然起舞。
她足尖点冰,一双白皙素手朝上轻举,广袖随落之时旋身飘曳生姿,盈盈若成掌中轻,缓缓转身半遮娇容,云步过后飞袖拂过冬风如同惊鸿,绰灼舞姿真如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dú • lì世所希之景。
正当箫声由缓转急,十七折腰转身时,忽然从天穹深处飘落雪花点点片片,开散在十七身上,伴着飘逸灵动之态,映衬着洁白素衣,更是光华照人。十七在雪中跃起,含笑流盼世间,实在是美得摄人心魂。
一曲白纻舞,让围观的百姓如痴如呆,吵杂的市集安静得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不知是谁带头拍掌叫好,之后似乎整个丰城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称赞声。
不断有驻足之人朝小篮子里放下银子,很快地装满一整筐。十七很是欢喜,笑着转头看向女子,可那女子依旧神色淡淡,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倒像是并不在乎篮中攒了多少银子。而徐娘却欣喜若狂,蹲在篮子旁不停地数着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