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也是奉华先开口许下真心。十七还记得,因为她那天开心得像做梦一样,成天笑嘻嘻的,奉华便问:“看见什么好东西了,开心了这样久?”
她想着女子始终要矜持一些,指着路上的梧桐树和天竺葵随口说了一句:“你看,它们长得多繁盛,看着就欣喜。”
十七没想到,这真的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奉华就命人在增州种了许多梧桐树和天竺葵。所以在有些日子后的回程里,她都在增州各处看到天竺葵花田与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林,只是这些树种了不久,还是略显矮小……十七回想往事,两指撩起帘子看外头,这么些年,梧桐树应该都长得非常高壮了吧。
“皇后娘娘,过了这座山就到营地了。”春秋骑着马跟在十七的车辇边,为她说着周边城池的情况,“自从被沙哈拉霸占了十座城池,增州其他临近的百姓闻风而动纷纷往衡州跑,这些地方基本是空城了。翻过这座山后再过十公里就是营地驻扎的——我的天啊!”
忽然一阵血腥卷着臭腐的味道萦绕空中,十七突然警惕,透过窗外瞥见有腐烂的士兵尸身,马上吩咐道:“下令全军戴上蒙口纱罩!”
蒙口纱罩是一路上趁着休息时间命全军一同做好的,现在马上就派上了用场。十七下了车辇,环视一周草原,穿着丰国军装的士兵是尸横遍野,死相极其难看,刀伤没有多少,皮肤却已溃烂得不成样子了,白色的尸虫爬满尸身,极其恶心!
军队所有人差点吐了出来,幸好也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勉强算看过人的死相。春秋战场去的少,自然就在一旁哇哇大吐,十七的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捡起地上的树枝开始扒拉其中一具尸体,看了个遍后才上车辇,又下令再次出发。
原以为要十公里的路程,怎知五公里就到了,且士兵的营地比原来驻扎的位置向右偏离了一些,可知他们一直为了避开什么而退了许多步。这时有放哨士兵发现有增援,马上进营地回禀去了,过了不久,参将带着人骑马奔来,与骆守备交涉一番后尽管满脸狐疑还是对十七行了大礼,震声道:“臣参将俞展霆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七下辇看向面前人,他皮肤黝黑发红,黑黑的胡子围了脸上一圈,浓眉大眼的一脸正气,看着十分可靠。
“免礼。”十七虚扶俞参将一把让他起身,放眼望去军营,许多士兵都在草地的棚子下窝着,病态难掩,她担忧地问,“俞参将,全军还有多少康健的士兵?”
“回禀皇后娘娘,此行我们参战士兵统共三万人,包含了皇上从衡州带来的一万人,另外两万兵马是增州派来的。衡沙一战,我军士兵死亡一万人,伤者与中毒者有一万人,剩下康健的也只有一万人。”俞参将带路,迎十七深入军营查探,他随意地在其中一个中毒士兵旁蹲下,撩起士兵的衣服让十七看他溃烂的皮肤,“期初士兵们得病会有寒热交替,面红目赤,胸闷呕吐之类的症状,严重的甚至神昏谵语,后期皮肤就开始像这样溃烂流脓,一般流脓后不出五日就会死去,无药可救。”
十七戴上绢布手衣,刚要蹲在士兵身前检查一番就被俞参将拦下,他惊诧道:“皇后娘娘尊贵之身,怎可做——”
“丰国士兵为守护河山出生入死才受了重伤,不论本宫的身份是皇后还是一位医者,本宫都要救他们。”十七轻轻推开俞参将的手,转而细心地观察士兵的皮肤表证,把脉后又询问了士兵好些病征,锁眉沉思许久,对他说道,“把军医叫来。”
很快的,年已四十的军医跑着便来了,得知是皇后传召马上行礼,但十七也不在意这一套礼节,直接招军医来看士兵的皮肤,“你瞧,他皮肤上有许多小小的红点,摸上去像沙粒一样,你对引起他患瘴疟寒热症的原因有什么判断么?”
军医一听十七说出瘴疟寒热症便知晓她也是医道中人,便如实答道:“皇后娘娘,因为士兵们从战场退下来时都说见到很多飞蚊,小人也从他们身上捻下来一些,所以小人认为士兵们患病源头是有毒的蚊虫叮咬。娘娘看,这些小红点不会发包,只会发硬发痒,开始中毒时先感热障,舌质红绛,苔黄腻或垢黑,出现高热不退,胸闷呕吐等症状,缓解热障后会进入冷障,苔白厚腻,神昏不语,因为体感冷得像堕入冰窖,所以大家都会出来晒太阳,这些窝在外头的士兵就是这般。”
十七也同意军医的观点,指着流脓的皮肤再问:“皮肤出现溃烂,你的判断也是由蚊虫叮咬引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