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慈一直悬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落地,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笑:“明日便不用再敷了。”
顾寂心里一软,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兰堇进来恭敬禀报:
“将军,夫人,大姑奶奶来了。”
宋娴慈与顾寂起身,待吴顾氏进来,宋娴慈一如既往乖巧地向她行礼。
吴顾氏点点头,然后便上前去看顾寂的脸,片刻后,她眼神闪了闪,轻声说:“阿寂的脸好了。”
“嗯,敷了一个来月便差不多了。”顾寂又问,“长姐如此着急地过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吴顾氏眼神闪躲,她是在昨晚听宋娴慈的丫头说顾寂敷完当晚的药膏便可完全消了疤痕,是以焦心得早早地就醒了,好不容易等到顾寂下朝回来,便立刻来了主院亲自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强笑道:“我来看看你的伤,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些时日我来过多少回了,怎的就今日突然问起。”
顾寂:“长姐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脸上的疤?”
吴顾氏心跳如擂鼓,往旁边一瞥看见宋娴慈正淡淡地看着他俩,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深怕弟媳看出来自己着急忙慌地过来真的只是为看看这疤有没有全消了。虽长姐关心弟弟的脸也无可厚非,但她毕竟另有所图。
宋娴慈看吴顾氏脸上青红相接,给了兰堇一个眼神,后者出去让人即刻将早膳端上来。
正巧此时难得晚到的顾宁也来了,见长姐也在这里,惊讶地过来行礼问安。
吴顾氏看着顾宁,心念一动,便道:“我听下人们说阿宁日日来你院里蹭饭,也想来看看你这有什么好吃的,竟惹得阿宁如此。”
顾寂一愣,见妻子对他柔柔一笑似早有预料,心里一暖,对吴顾氏说:“也好。我也很久没与阿姐一同用膳了。”
吴顾氏听到那声“阿姐”心里便已发颤,顺着这话想起上一次与顾寂一同吃东西还是在流放时,吃的是冷硬的饼子与树叶。她不作声,默默走到桌旁坐下。
顾宁呆呆地跟着过去,挨着长姐坐。她心里又难过又欢喜,一直盯着吴顾氏看。
吴顾氏心里也不好受,想到这些年弟弟妹妹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生怕惹自己难过,到后来姐弟三人齐刷刷地陷入痛苦中,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宋娴慈夹起一块软酪放在吴顾氏碗里,笑道:“这便是三妹妹最爱的了,来这里用膳时要是没见着这软酪,一张小嘴定要翘得能挂个茶壶啦。”
吴顾氏听了忍不住一笑,看了眼怔怔瞅着自己的幼妹,犹豫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便尝一尝。”说完轻咬一口,确实甜香不腻,软糯难言。她如今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但这一块软酪下肚,却让她重新有了口腹之欲。
宋娴慈见她面露满意,笑着说:“这是我贴身侍女最拿手的,我嫁来顾家,便让她教着府里的厨娘做了。”
吴顾氏点点头,夹了块给顾宁:“不是说你爱吃吗?怎么光看着不动筷?”
顾宁万分珍视地轻轻咬了一口,只觉比之前的还要好吃。
宋娴慈见顾寂眼露怀念地一直看着吴顾氏与顾宁,便也夹了块软酪到他碗里。
顾寂回过神,看向身旁笑吟吟的妻子,也对着她微微扬起嘴角,在妻子瞬间愣怔的眼神里咬了口软酪。
第二日早膳,吴顾氏仍来了,然后便是日日都来,某日顾寂下朝晚了,她被迫与宋娴慈还有顾宁一同等着顾寂回来,从此后的清晨开始,便索性与顾宁差不多时辰过来,三个人整整齐齐站着等顾寂。
这使得顾寂每日下朝回来,脚步快得让两个近卫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又过了些时日,宋娴慈正给顾寂做着衣衫,兰堇进来禀报:“夫人,大姑奶奶身边的朱妈妈求见。”
宋娴慈沉思片刻,笑道:“请她进来。”
朱妈妈进来后便给宋娴慈跪下了,老泪纵横地说自己女儿被那狠心的夫家划了一刀,脸上留了道又长又深的疤,若是这口子是在身上便不敢来叨扰夫人,但如今女儿眼瞧着一辈子就要毁了,便厚着脸皮来求主家施舍一罐药膏。
宋娴慈静静瞧了她许久,方轻声道:“女儿家容貌最是要紧,你让她安心。过两日我便让人给你送两罐过去,定能全消了。”
为吴顾氏也为女儿能摆脱夫家,朱妈妈狠心让女儿激怒了她丈夫,冒死挨了这一刀,本已做好女儿一世不出门的准备,却没想到宋娴慈主动多给了罐。听闻将军脸上那么严重的疤只用了一罐便好得干干净净了,那自己女儿的脸,岂不是保住了!
朱妈妈跪地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大慈大悲,必有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