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下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形状犹显稚嫩的双眸里几乎有种包容的神色:“好,至少这一夜。”
沈含烟的心狠狠抽痛。
季童像一个饥饿欲绝的孩子,在海滩上找到一颗沾了沙的糖,明明那小小一颗糖是满足不了她的愿望、果不了腹的,可她想了想,还是以一种坦然接受的姿态,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苦了太久的孩子,连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甜都舍不得推开。
季童望着沈含烟。
月光洒在她脸上,格外清透的流光,掩盖了其他一切的华彩。
季童说:“其实这次的设计作品里,还有一件我最满意的,你敢穿么?”
沈含烟:“敢。”
季童:“你都还不知道是什么。”
沈含烟温柔而坚定的重复了一次:“我敢。”
季童抿了抿唇:“你可别后悔。”
她从手包里把那件作品掏出来,缎面那样丝滑,从她指缝间轻轻抖落,在月光下自然的舒展,上面的褶皱缓缓消失。
在那个季童熬了一整晚、最终让结膜充血整颗眼球变成红色的夜晚,她抛开了rda大赛和邶城经济论坛的桎梏,发现同去了一趟江南后,她真正最想给沈含烟做的是这样一件。
她真的做了。
用一整夜的时间。用不断被针扎出血点的手指。用泣血的眼球。
沈含烟没有一丝犹豫的接了过去。
夜越来越深,海滩上一个人都没有,也再没有再来人的可能,只有海浪、月光和她们。
沈含烟展示着季童的设计。
她在月光下白得发光,墨黑的微卷长发似海藻,像一尾不用吟唱就能吸引水手跃入海中丢了魂的人鱼。
所有人都不知道,若那件惊艳了所有人、拿到大赛金奖的女嘉宾服,去掉所有的余冗,只留所有的精华,就会凝结成这样一件小小的作品。
淡淡的紫色,与沈含烟白皙的面容那么相称,海边的天空也是蓝紫色,连带着夜里的海也泛起一点瑰丽的紫,沈含烟好像随时都要融化进天空,又像要随时都要跃入海面。
整个海滩化为沈含烟的背景,黑色的浪如墨色的天,她是嵌在天上的月。
季童发现,她并不是老师口中的什么设计天才。若说她设计的衣服比别人多出些什么,那便是她在每次设计时,脑中都贮存着沈含烟具体的样子。
冷若冰霜的沈含烟。浅浅微笑的沈含烟。拥抱又推开她的沈含烟。温柔又绝情的沈含烟。
在她远离沈含烟的那么些年,她没有任何树洞倾吐自己的相思,只有一件一件,幻化为自己的设计作品,在脑海中勾勒沈含烟穿上它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