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昭抱着福仔盘腿窝在沙发上:“宝贝,明天就要自己在家啦,妈妈要去工作,晚上回来陪你好不好?”福仔响亮地叫了两声,程远昭自顾自地说:“不行啊,妈妈知道你舍不得妈妈,但是要赚钱才能给你买更多好吃的呀。”
福仔乖乖地舔了舔她的手背,程远昭短暂地闭了会儿眼睛。她说不清自己是享受孤独还是讨厌与人的交往,她在和人相处时总是没来由感到烦躁。电视里演的是前几年爆火的电视剧,当时太过火热,办公室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程远昭反而不想看它,也许是怕看了就能听懂他们聊天时说的话,就会不受控制地产生情绪。但是现在,在当下这个时候,她期待明天回去工作。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她想忙碌起来让自己忘掉,或者说暂时忽略掉这些。
一个多月的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换季最容易感冒,程远昭这几天出门都注意穿外套,或者在衬衫外面多加件针织背心,没想到生病的是福仔,小家伙可怜地趴在窝里,一点儿精神都没。程远昭给宠物店打了电话,正好是祝予接听。
程远昭简单说了福仔的症状,问祝予是买药还是去医院看,祝予犹豫地说:“去医院吧,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她在“我怕你被宰”和“我有朋友在那里”这两种说法之间选择了第二个,因为程远昭给她的印象是那种不喜欢被过度关心的女生。
“好啊。”程远昭应下来,看了眼因为不舒服而无精打采的福仔,轻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秋风萧瑟,夕阳在厚厚的云层后透出奄奄一息的橘色光。祝予下班后接到电话,程远昭的声音有些失真:“抱歉,我工作有事走不开,你到我家接福仔可以吗?我朋友在我家,她和你一起去。”
祝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一声焦急的“远昭姐,快来啊”,紧接着就是一阵忙音。程远昭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是个定位。
祝予来时方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方耳走过去开了门。祝予拿着专门装小狗的笼子,两个人带着福仔打车去宠物医院。
她们互相介绍名字之后便没再说话,祝予看着窗外不断闪而过的广告牌,最大的那副上面是娱乐圈一对很有名的夫妻,最近在闹离婚。她想到女方形容他们之间是“烧不尽的野草”,祝予只记得她苦涩的神情,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车内一直很安静,福仔乖巧地趴着,祝予任由自己思绪乱飞,直到下了车方耳才看似若无其事地问她:“你经常来远昭家里吗?”
祝予愣住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半天才支吾地回答:“没有。”
“哦,”方耳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两个人没再说话。方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一句,程远昭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不是疏远,而是像有什么在瞒着她。
到了医院,祝予带福仔去挂号,方耳站在大厅等着。这一片园区除了有这所宠物医院,旁边还有牙科医院和妇产医院连在一起。她们等福仔打好针后带上医生开的药离开,路过园区中央的小广场。
“方耳!”
拉紧的钢丝一样尖锐的叫喊声,仿佛整个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安北歧穿着黑红色晕染的荆棘鱼尾裙,尽管行动不便,还是身手敏捷——她像是一颗引线正燃烧的炸弹直冲上来,准备制造滚烫的毁灭。方耳觉得她跑过来时刮起一阵狂风,祝予紧张地看着她们。安北歧高高扬起手要给方耳一个耳光,被方耳毫不慌张地挡住了。方耳冰冷地看着她:“发什么疯。”
“你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安北歧被握住手腕显得格外狼狈,她到底不能当面说出那些难听话。方耳抬头看了一眼周围迅速涌上来的人群,皱着眉不耐烦地对安北歧说:“你他妈有病,快滚。”
祝予这时抱着福仔出来,方耳二话没说拉着她就走,“别走!啊——”安北歧急忙追上来,却不小心摔倒,她惨叫一声,有一抹刺眼的血迹顺着大腿蜿蜒而下。
程远昭坐在工位上,台灯是充电式的,随着电量充足光线逐渐变得明亮,有种日出的感觉。她经常在这样的时刻有想要在旷野里不顾一切奔跑的念头。
祝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你方便过来吗?方耳姐打架了,我们在医院。”
万籁俱寂,程远昭眼皮猛地一跳。
铅灰色的天空压抑阴沉,空气里饱满的水分渗着凉意,头发都被浸得潮湿。程远昭戴着蓝白色的口罩,看不见表情,一双眼睛里没有往日灵动的潋滟,只剩深重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