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宁挥退张俭,挑起帘子迈入内室。
床帐随着他带进来的风动了动,露出里头一点春色来。
少年好像在做什么噩梦,苍白的脸色泛出青紫,在眼下汇聚成浓重的一坨。
梁长宁坐在床边,盯着他这张熟睡的脸看了半天,才不自觉低声道:“……揣着这么多秘密,果然睡不好觉。”
闵疏像是在睡梦中听见他这一句话,眼睫抖了抖,不自觉地朝内侧缩。
他这样子像是一只躲避猎人的胆战心惊的小鹿,即便是昏睡着,也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梁长宁低笑了一声,伸出长臂把闵疏揽进自己怀里。闵疏轻轻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又贴着他的胸膛睡熟了。
梁长宁伸出食指,摩挲了一下闵疏的脸颊。
如果闵疏胆敢暗通曲款,两头报信,要怎么办?
梁长宁收回手,握住闵疏的右手。
他把闵疏紧握的拳头掰开,从指尖细细摸下去,然后又从手腕倒回来,不放过任何一处肌肤。
闵疏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微微凸起,放松的时候并不太明显。唯一能让人明显能感觉到的,是他指腹的薄茧。
那茧子的位置并不难辨,叫人一摸就知道不可能是习武留下的茧。
他确确实实是不懂武功,不会射箭的。
偏偏这么一个人,第一次射箭,就能用一把松了弦的长弓和一支毛糙的鹰羽箭,在逆风里一击即中。
梁长宁垂下眸子,心里毫不在意地想:他这么个小东西,其实死了也就死了。
他梁长宁要什么美人没有,要什么幕僚得不到?
若闵疏胆敢吃里扒外,两面三刀,不为己用……
梁长宁捏住闵疏的下巴,把他的脸从自己怀里掰正。
——那就打断经脉锁起来,免得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夜幕沉沉,大理寺侧门一辆马车飞快驶出,丞相府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文画扇窗前。
孤灯摇晃,文画扇披上白毛大裘,疾步往安鸾殿走。
她的丫鬟撑着伞追赶她,低声道:“娘娘,王爷此刻怕是已经睡下了……”
伞遮不住大雪,文画扇顾不得许多,疾步变为慢跑。
转眼就到了安鸾殿,文画扇没理会身后丫鬟的劝阻,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暮秋。“暮秋姑娘,王爷可曾办完要事了?若是得空,烦请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