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和梁长宁对视,怕看见他眼里的审视变成怜爱,更怕梁长宁看穿他。
梁长宁抬手点在他的下巴上,然后顺着往下扣住他的喉结,低声笑道:“你想要什么,难道还是本王给不了的?”
闵疏微垂眼眸,终于和他相视。
他的意识稍稍回来半分,大概是药效终于散了一点。
然而神志一旦不再浑噩,肉体上的痛苦就随之而来,如骨附蛆地和欢愉一同穿透了他。
“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梁长宁叹口气。
闵疏正要说话,外头却徒然起了巨响,接着杂乱的脚步从高墙外传进来,他受惊似地缩了缩,梁长宁微微皱眉,把人搂进了怀里。
“张大人!巡检司求见!”外头声音嘈杂,有侍卫高声急促道:“西街走水!他们是来借人手的!”
闵疏冷不丁听见这句,身体一僵,梁长宁立刻感受到了。
西街那胭脂铺果然有问题。
他低头把下巴搁在闵疏的头顶上,用毛毯把他整个人裹起来,从床上横抱到案几边去。
寝殿里一个丫鬟都没有,碳火还烧着,暖气洋溢,闵疏却心里发冷。
“王爷!”闵疏反应过来,揪住他的袖子,说:“西街……西街走水,巡检司是北镇抚司的下属部,王爷最好不要得罪……”
梁长宁不语,把他搁在自己腿上不许他动,用自己的袖口替他擦拭。
他袖口的布料柔软,却用金线绣了蛟龙,金线粗糙,闵疏本就狼狈不堪,此刻被这样一磋磨,更是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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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疏避不开,难受得忍不住洇出泪来。
梁长宁神色不变:“北镇抚司多的是人手,他巡检司不去北镇抚司找褚辉调人,来我这里干什么?”
西街住着他娘和茂广林,闵疏心里着急,却不敢显露分毫。
他抬头看着梁长宁,梁长宁从他身后搂住他,叹息一声说:“别这样看我,北镇抚司里的水比你想的还要深,你以为巡检司只是因为长宁王府离西街近才来求援的吗?我府里的都是从塞北带回来的兵,今日派人帮他救火,明日督察院弹劾我私自派兵勾结官员的折子就要满天飞,这是个赔本买卖。”
闵疏身上的药效还残留着,他不算浑噩,神智却也不完全清醒,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梁长宁沉沉地笑了笑,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他片刻,说:“我方才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你现下提了这个要求,我可以考虑考虑……不如我们再来玩儿猜子。”
梁长宁顺手从书几下掏出那罐雕花棋篓,说:“老规矩,摸到白子,我就依你。”
“赌不赌?”
闵疏被他裹在毛毯里,裸露的肩膀上全是齿痕,他涩声道:“王爷要用猜子来定百姓生死?”
猜子变数太大,闵疏不愿意赌,仰头说:“西街住的全是平头百姓,如今朝堂势如水火,王爷想占上风,还差这一份名声。即便抛开这些不谈,城西起码还有——”
“还有什么?”梁长宁语气温和,打断他问:“城西有什么东西,竟然能让闵大人惦念至此,连千金春宵也能就此耽搁?”
闵疏眼色一暗,知道梁长宁起疑了。
他沉默片刻,梁长宁也止住话头,说:“猜棋子,还玩儿不玩?”
闵疏深吸一口气,从毛毯底下伸出了手。
第35章拷问
闵疏手腕上的红痕还没消,指关节蹭破了皮,看着绯红一片。他闭上眼,终于将手指探进了棋篓,摸了半天才握住一颗棋子伸回手。
梁长宁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把手里的棋子亮出来,闵疏却迟迟不动,像是不敢。
“不给我看看?”梁长宁握住他的拳头,把他的五根手指全包进掌心,说,“我可不耍赖,若是白子,我出兵帮着巡检司救火,若是黑子……那今夜耽搁的时间,明夜要双倍补回来。”
于闵疏而言,这算得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城西住着他的母亲和老师,这两条人命是他的全部身家,他不敢赌。
他还要保住胭脂铺,那是他通向茂广林最便捷隐蔽的路,这条路是他日后的退路,何况茂广林是他的恩师,他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丢了。
“王爷!”外头急促的声音插进来,张俭喊道:“西街的火烧到胭脂铺了,巡检司派了人来求援,王爷是否应允?”
梁长宁知道张俭的意思,是在告诉他胭脂铺已经烧了,他事情办完了。
闵疏听见这话,骤然抬头看向窗外,外头火光四起,映照了半边天。
来不及了,胭脂铺保不住,只能先救火,起码不能烧到茂广林那里去。
闵疏收回目光慢慢摊开了手。
——白子。
他心里一松,抬头看向梁长宁,梁长宁用毯子把他露出的半边肩膀裹回去,朝着外头扬声说:“叫辛庄带两百人去巡检司,再抽调七十府兵先去西街救火!”
“是!”张俭转身疾步跑开,不多时外头影影绰绰,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往西跑去了。
“闵大人真是运气好。”梁长宁把他手里的白子扔回棋篓子,惋惜地叹口气,说:“两次猜子两次都中。既然上天眷顾,那想必西街也不会出人命,你大可放心了。”
“天眷苍生,非我之功。”闵疏低声一笑,说:“王爷今日出兵救火是大功德,要说上天眷顾,那也是眷顾王爷,闵疏区区草芥不值得被如此看重。”
梁长宁不语,手指按住棋篓的盖子,将棋篓推回了原处。闵疏没打开过着棋篓子,他只知道里头是一堆黑白混乱的棋子,平日里下棋用不着,他也没闲心抖出来看。
梁长宁看他一眼,见他的目光望着外头,手腕转动,把棋篓子藏进了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
“你打算今夜在这里等着?”梁长宁也看了眼外头遥遥的火光,宽慰道:“西街离护城河近,求水不用绕路,巡检司即便是再不经事,也不会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