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耽美>买椟还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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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1 / 2)

海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你醒了啊,我们将军出门去了,你若是想见他且等着吧。”

阳光从外头照进来,陈聪看见海棱露出的手环那,认出了龙蛇云纹的标志来,迟疑道:“你们将军是……长宁王!”

“不是。”海棱把碳火盆捅了个对穿,把里头的红薯掏出来,左右手换着吹气,说:“长宁王在京城,我们小将军叫周鸿音。”

陈聪嗓子嘶哑,说:“你手上有精钢铁环,那是龙蛇军的标志,我离开京城的那段路,是你们在暗中护送我?”

海棱抛了个烤红薯给他,陈聪没接住,那红薯就砸在被子上,轱辘滚了两步。陈聪把它捡起来,捧在手里不吃,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昏了两天。”海棱对他抬了抬下巴,陈聪顺着他望过去,才发现床头放了碗乌漆嘛黑的药,已经凉透了。

海棱大口啃红薯,说:“孔大夫说你是饿昏的,你自个儿把药喝了吧,哦,还有你那脚底全是水泡和伤口,孔大夫叫我给你挑了再涂药,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自己搞吧。”

陈聪掀开被子看了眼,脚底的血和脓水糊成一滩。

没残就好。陈聪想。

他把被子盖回去,又问:“周小将军何时回来,这是他的府邸?”

“咱们将军在暨南没置院子,孙岩摸了你的牌子叫沧州知州开门放我们进来的,小将军奉旨押运赈灾粮,算钦差,征用的是布政使衙门。”

陈聪下意识往怀里一摸,果然空空如也,他急道:“我的密函呢!我——”

“慌什么,”海棱把桌上凉了的药倒进小炉子里,发出刺啦一声。他知道陈聪说的密函是什么,那是他跋涉入京求了多少人脉才得以面圣后,才讨来的调粮开仓的旨意。

陈聪来得急,走得也急,他走的时候周鸿音还没脱离郑思案的嫌疑,所以他不知道押运赈灾物资的官员是谁。

海棱把药热滚了,倒回碗里端给他,说:“小将军叫人拿着那密函去接粮了。”

陈聪是文官,他没经历过截杀。他冬日受了伤必然落下病根子,药苦涩难忍,他皱着眉仰头喝完,干呕了两声。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海棱耳朵尖,抓起一旁的头盔就往外走。

他刚跨出门,周鸿音就迎面走进来,海棱于是顺手就接过他的头盔抱在怀里,转头又跟着他倒了回来。

周鸿音大刀阔斧往床边一坐,对着火盆先搓了搓手,才偏头看陈聪,说:“陈大人醒了。”

陈聪把手里的空碗放回床头小柜上,说:“原来是周小公子救了我。”

“我奉命领兵,是拿着圣上旨意来的,周大人不必叫我周公子,我救大人并非家父之意。”周鸿音把银头盔拔下来扔给海棱,自己用袖子擦干净了头上的汗,才说:“陈大人可知是谁要杀你?”

他这话是在问他,也是在试探他。陈聪看出他的试探,垂眸片刻,才微微摇头:“天太黑,看不清,但最多不过是那几路人,不是这家也早晚要轮到那家,即便查出来了又有何意?”

陈聪没死,那他身上的官职就是扭转暨南的关键,周鸿音为梁长宁做事,自然想的是拉拢他。

他盯了陈聪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油蜡密封的信来,轻飘飘递给他,说:“茂阁老着我传递陈大人。”

陈聪诧异,骤然抬头看了眼他,说:“茂阁老不是早已避世了?”

周鸿音似笑非笑,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用脚尖碾熄了崩出来的火星子,所答非所问:“陈大人如今入朝也有七八余年,政绩多多少少也有些拿得出手的来,与陈大人同年的翰林学士还有哪个留在外头?可陈大人拒了好几次吏部的调令,难道陈大人不也是在避世?还是说大人只是想一辈子做个布政使?”

“我以为小将军不入朝局,只管打仗。”陈聪一哂,“我一向知道小将军的侠肝义胆,小将军却不知道我对暨南也有此心。”

他这话说得假,连海棱都不信,海棱嗤笑一声,插嘴说:“布政使是三品大官,陈大人此话可是假得很。”

陈聪忍不住咳嗽,把拳头抵在嘴边,断断续续说:“我既避世,又为何要借五军都督府觐见……我不知避世,只知治世。”

周鸿音收回了看他的目光,说:“陈大人又焉知避世者非治世人?”

陈聪不笑了,捏着信低头去看,那信上落笔写了个茂字,确实是茂广林的笔迹。

他以为茂广林早离开京城回他的安洋老家去了。他也不是没往安洋写过信,都没有回音,他与茂广林其实只算得上半路师生,但茂广林于他有恩,他于公于私都要问个安。

更何况茂广林是向先帝辞官回乡的,他受的是东宫首辅职,辞官时先帝携礼相送,后来想求他入府教书的人围了京城三圈。他门庭若市,不一定能收到陈聪的信。

陈聪握着信,心想原来茂广林隐于京郊多年,竟然是为了在暗中筹谋。

第43章进退

也难怪,梁长宁是他一手教导大的学生,先帝生前一直未立太子,茂广林怕是把筹码全压在了梁长宁身上。

陈聪拆开信,一目扫过就明白了茂广林的意思。

茂广林希望他跟周鸿音交接粮食调运之权,从沧州入手,将暨南从纵向疏通。反之若民反,则劝服归降,选可用之人收编。

茂广林的信字不多,暗里的意思却三页纸都读不完。

陈聪看完信不语,心思微有活动。说动他的不是茂广林的谋划安排,而是信末那几个字——时机已到。

周鸿音看他的样子,突然道:“我曾听闻陈大人与茂阁老是旧识。”

他换了舒服的姿势,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长出一口气说:“陈大人出生于擅门关最北的小县,家里只有年逾八十的老奶,还在陈大人七岁那年去世了,后来陈大人一路往南流浪……这样艰苦地走了多少年,陈大人才从草鞋走到羊皮靴?”

陈聪沉默少顷。他脚底的水泡没挑破,脓水带来烧灼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海棱早已退下了,他立在檐下阶上,盯着空中低低盘旋的秃鹫。暨南冻死的人太多,秃鹫成群结队地守着。海棱看着烦,取了大弓搭箭,眯着眼睛找准头。

陈聪收回目光,落到周鸿音脸上说:“未曾想小将军还特意打探过我。”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周鸿音咧嘴一笑,说:“陈大人是暨南布政使,暨南从前什么样子,如今又是什么样子?陈大人即便不自己吹嘘,也是切切实实摆在这里的,一笔一笔都是政绩,日后大人高升,这就是台阶。”

陈聪自嘲一笑,搓了搓手手上的血痂说:“如今这一场大雪……早把一切都淹没殆尽了。”

“所以才要从头再来。”周鸿音站起来,回想起闵疏写来的信,语气坚定地说:“时局不比从前,茂阁老压着大人升职并非是为了私欲,政绩只有一步一步得来的才能经得起外人推敲。陈大人从前能从激流中全须全尾地退下来,是因为先帝有惜才之心。如今先帝已逝,新帝不稳,陈大人一腔热血抱负不能就此凉了!”

陈聪失语,周鸿音继续道:“你我都在激流之中,不进则退,没有止步静止的路,要么陈大人保住暨南八省,要么陈大人任由百姓沦为登高者阶石,这是避无可避的路。”

陈聪咳了两声,他不要周鸿音替他拍背。外头的海棱已经有的放矢,利箭破空而出,秃鹫如顽石砸落于地,扑腾出三两根羽毛,接着双爪微微抽搐,歪头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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