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瑞已经在内阁书房里谈了几轮,今年春闱的流程一切从简,不必殿试。考生名单核对无误后,就由吏部任为翰林院编修或修撰。
进了翰林院以后就有机会入直内阁。这是当初茂广林给闵疏指的路。
内阁里有些老头,议事都要烧炭,否则难捱。几人对坐,宫女行云流水地沏茶,没人端杯子喝,都等着严瑞开口。
严瑞叹口气,说:“这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就那么些人,要是实在不好安排,不如全塞到翰林院去,慢慢再挑嘛。”
周枕和颜悦色道:“慢慢挑又是怎么个挑法?”
严瑞手指摩挲着名册,翻开一看,又看到角落里两个熟悉的字。他手指一顿,说:“这个叫闵疏的……”
严瑞没见过闵疏,但他想起三年前茂广林曾委托过他,说他有个学生叫闵疏,是个可造之材,可以留意着送进内阁。
于是严瑞微微想了片刻,说:“他是会元?能从暨南考上来实在是不容易,不如拨到我们内阁来。太子如今快三岁,欣嫔娘娘吩咐着要给皇子寻个合适的老师,我看正好把闵疏拨过去做太子少师。”
“事关国祚,岂能儿戏?”立刻有人说:“太子如今才三岁,还学不进什么东西,背些诗词经文启蒙也就是了。”
严瑞反驳道:“这个闵疏是一次考中,这种天赋异禀的学子百年才出多少个?便是考到七老八十才中榜的也大有人在。太子年幼,总不能总是叫老古董去教,依我看,择个年轻的小子去做少师就很好。”
太子是欣嫔诞下来的孩子,严瑞见过一眼,觉得资质平平,没有什么读书的天赋。奈何如今圣上就这一个孩子,是头猪都要捧着供着。
众人吵来吵去,本以为此事没个定论,不曾想三日后,调令就下来了。
还真是太子少师。
这可是当朝头一例,前一个内阁首辅兼东宫太傅是茂广林,教出了长宁王这样的人物。如今这个太子少师不过二十一,既没有娶妻生子,家里也没有年幼的兄弟姊妹,叫他去教一个三岁小儿,也说不清到底是高升还是下放。
好在闵疏并不犹豫,他果断接了调任令,第二日就穿着官服进了国子监。
太子梁阮,是个刚刚满三岁的奶包子。欣嫔母凭子贵,地位已经越过了皇后去。
闵疏说是太子少师,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教书先生,他进了国子监,才发现里头不仅有梁阮,还有两个稍微小些的男孩。那男孩靠在窗边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倒显得分外可爱。
“闵大人。”他起身问安,说:“小石头说今天有新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就是你吗?”
闵疏细细打量着孩子,没猜出他是谁。太子长得像极了梁长风,梁长风又随了生母的样子,得了一还算漂亮的脸,故而太子也看着冰雪可爱。
而面前这个孩子眉目间看不出与父母相似的地方来,他年少老成,端着手看闵疏。
“这是长宁王府世子梁在安,还没有表字。”身边的内侍极其有眼色,立刻递了个话头:“另外一位,是吏部尚书危浪平危大人家的嫡子,危禾。”
闵疏攥紧了手里的书册,半晌才松开手,说:“世子聪慧,已经猜出微臣身份了。”
“我见过你。”梁在安盯着他,懒散地挥手摒退四周。他年纪尚小,举手投足间已经有矜贵之感,这是一种在上位者的环境中潜移默化养成的气势,跟他爹很像。他样貌不像梁长宁,只有神态像长宁王。
内侍恭敬退下,闵疏便知道这屋子里一干人等都以梁在安为首。梁在安比梁阮看起来倒更像个皇子,也不知道是文画扇教出来的还是梁长宁教出来的。
“世子见过微臣?”闵疏站在他跟前,问:“世子知道微臣姓什么,也是猜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