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那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一夜过去倒也重新安静下来,只是那晚过后,他的饭菜稍微上了个档次,不再是那么难以下咽。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重见了光明。
走出船舱时,船上的人少了很多,他被押送着下船。
此地为京城城郊外的一处岸口,再往前便是京城的护城河,前些日子刚过完中元节,河上还有零零散散的花灯,只是已经尽力过一番世间的摧残,华丽的外表已然不见,只剩下一具能支撑在水面上的内架。
“姜公公,我们奉旨前来,人呢?”
“竟然是周统领前来迎接,洒家何德何能有这福分。”姜公公阿谀奉承的话几乎是张口就来,身后三个人押送着顾楼月,仿佛他真的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这是曾经的镇远侯顾大人,若不是太子殿下同咱家说过他是回鹘一族的人,咱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说着,姜公公将一囊*交到周玉箫的手上:“这香辛料您收下,对了,周统领似乎还和顾大人是旧识,咱家提醒一下,可莫要趁着这个时候报旧仇啊,要不然太子殿下为难咱家可怎么办?”
周玉箫接过,神情冷峻,回头对着一侍从道:
“喂,你去接人,剩下的人重新调整队列,务必在日落之前返回京城!”
“是!”
……
顾楼月许久未出来走动,身体还没来得及习惯,就被塞上了布条和蒙住了眼,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只能用耳朵来分辨。
周玉箫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短短几句话,他便知道,自己的性命再一次做出了转交。
周玉箫的手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大,隔着衣物布料传来一阵暖意,带他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开始行驶,那人才摘下他的眼罩与口中的布条。
马车内的光线并不刺眼,顾楼月眨了几下眼睛倒也适应了,只不过当他看清楚来人时,差点就骂出声:
“江岭!”
对方倒也是不意外,似已经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半月不见,顾大人怎落得如此狼狈了?”
江岭似是清高在骨,语气里毫无轻蔑,反倒是多出一丝关切来。
顾楼月哼了一声,“江统领果然是位福星照耀的人,半月前与我所说的抱负,不到半个月便实现了。”
“我只效忠应该效忠的人。”
顾楼月靠着马车后座,他今日还未进食,不免有些乏力,“说说吧,半月不见,你是跟了周家,还是直接跟随了太子殿下。”
“是周家帮我觐见的二皇子。”
不知怎的,顾楼月觉着江岭的话有些少,平时他可是话多的家伙。
顾楼月接下来不问,他自然也不开口,老实地就像一个府邸中的下人,安静的很。
马车一路进京,直接驶入皇城里。
京城早无往日的喧闹,耳边只有稀稀拉拉的马蹄声与脚步声,顾楼月未曾想,时隔一年未回的京城,曾经纸醉金迷的天子脚下,竟也是一片萧条之景。
马车逐渐驶过朱红色的宫门,随后便停了下来,顾楼月步伐虚,手上还带着枷锁,靠着江岭的搀扶才稳步下了马车。
“顾大人,太子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周遭多了不少人,不光是护卫,暗处还有几道气息,周玉箫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正经起来倒有些不习惯了。
“带路吧,希望我还能吃上一顿热乎的晚饭。”
顾楼月看了眼即将要落山的斜阳,不免地苦笑一声。
“这就未必了。”
周玉箫作为押送人,自然得由他带着顾楼月去见李长颂。
一路上,宫女,侍卫,太监都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后宫嫔妃的加冕。
如此礼遇来对他这么个犯人,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不过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嘛。
“喂,周玉箫。”
“何事?”
“我会死吗?”
“我不知道,当我巴不得你早死。”
“你说话还是那么呛人。”顾楼月叹了口气,自然知道周家小姐的事,这辈子在周玉箫心里是过不去了,不过也没关系:
“喂,周玉箫。”
“又要干什么!”
“我成亲了,跟那个当年在京城的死对头。”
“!?”
顾谢二人成婚的消息,只有边塞一带的人知道,所有当顾楼月把这句话说出来时,所有人都惊了。
在场的大多都是京城的老人了,谁还没听过顾楼月和他当年死对头的那些事?
周玉箫更是瞳孔地震,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两声,也是自己这是在押送途中,转过身,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