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是这个体质,无论受多严重的伤,总是莫名其妙的就痊愈了,他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老天爷让他穷,总得给他省点儿医药费。
幸亏他的这个体质,不然明天落水的戏可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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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到片场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搭布景,他过去给人帮忙,递个架子,送个遮光板什么的,今天的景搭在荷花池边上,他只有一场戏,戏里面他为了保护本家的小姐,和纨绔子弟郝达对峙,双双跌入池子里,从此小姐家跟郝达家结下仇,奠定了一穷二白男主和小姐的爱情悲剧。
故事是个老套的故事,没什么新意,演员也不是当红小花小鲜肉,都是电影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经验,这就是个用来捧新人的民国偶像剧,男主从车夫成为军阀,迎娶分别七年的初恋情人,破镜重圆的故事。
这里面郝达演的是反派,但组里都知道,他可不是个一般的反派,郝达是带资进组的,隐形待遇要比主演还好呢,虽然像他们这种小虾米,也压根不知道郝达是从哪儿来的金主,但他看上陆河这件事儿,大家都睁眼瞧着。
两个化妆师一边戴口罩,一边低声细语着,神情里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听说了么,这场戏本来是没有的。”
“啊?没有么?”
“那可不,是郝达要求加的,谁知道他想在水里面做什么。”
“那陆河......”
“能怎么办,就算他有一天熬出头了,红了,这事儿能往外说么?走走走,赶紧化妆去了。”
陆河正在她们身后扛着遮光板,巨大的板子遮住了他的脸,也刚好一句不拉的听了个正着,怪不得,陈哥昨天突然跟他说,今天要补一场戏,还把编剧临时加的剧本发给他了,他竟然认认真真的研究了好久,没想到只是郝达的又一个恶作剧。
陆河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的放下遮光板,跟着化妆师去化妆,他没有化妆间,跟组演员都是在一个公共堆放戏服的大房间里,有一排镜子,简单画画就成。
他冲镜子里一看,眼睛已经消肿了,再擦点儿粉画个眉就差不多了,他饰演小姐身边的小童,干净清秀就好,不能抢主角的风头。
化妆师戏言道:“陆河,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要不参加选秀比赛去得了,何苦当龙套呢。”她随口一说,陆河也不会当真,自己根本没钱学什么才艺,不会唱不会跳,能去哪个选秀比赛呢。
他化好妆等了郝达一个多小时,两人才正式开拍。
郝达人高马大,一脸猥琐色急的模样,演技格外浮夸,但导演一直没喊停。
他身穿靛蓝色华服,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轻佻的用扇背拍了拍小姐的脸,小姐羞愤又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护主的陆河站了出来,将小姐挡在自己身后和郝达对峙起来,郝达毫不客气的一推陆河的胸口道:“这不是上次的小贼么?你算哪儿根葱,给老子滚远点儿!”
陆河紧咬牙关,伸手盘住郝达的前襟,举拳就要打,可他哪里是郝达的对手,郝达单手握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掰,陆河疼痛难忍,向荷花池边倒去。
剧本要求他在这个时候扯着郝达的腰,用力将郝达带入水中,然后告诉小姐快跑。但事到眼前,他明知道是郝达的恶作剧,真是一点儿都不想配合。
谁知郝达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干脆一用力,冷不丁的将他推入水中,陆河的下坠力一带,郝达自己也顺势跟着下来了。陆河怕水,拼命挣扎着,郝达却紧紧扣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真希望刚刚调戏的是你。”
陆河的脚挨不着地,他对水又莫名的恐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溺死在水里。可他却又实在不想依靠在郝达身上,只能抓着荷叶,拼命推搡郝达,等着导演喊卡,这样就有人把他拉出来了。
郝达一边应付着他的推搡,一边将手往陆河衣服里伸,动作之暧昧,让陆河气愤难忍,他混乱在郝达的手臂上一抓,怒道:“滚!”
“啊!!!”
突然间,郝达竟惨叫一声,往一旁摔去,松开了对陆河的钳制。几乎是一瞬间,不算清澈的池水里涌上来一股鲜红的血液,将两人之间的水面染红,陆河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在池水里蔓延,像是一缕缕烟丝,有些甚至攀到了他的衣服上。而郝达抱着胳膊,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从他的指缝里,源源不断的血红色流出,不一会儿就看不真切了。
陆河吓傻了。
工作人员发觉不对,赶紧凑了上来,七手八脚将两人拉了出来,陆河身上的水噼啪噼啪的往地上落,郝达则抱着手臂疼的就地翻滚,血水混合着池水稀稀拉拉滴了一地,把有些女生吓得直叫。医护人员赶来,强掰开他的手,只见右臂上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像是被猛兽的利爪袭击过,皮肉掀起,鲜血淋漓,郝达的整条胳膊都在抽搐,手指几乎攥成了青紫色。
现场根本施救不了,赶紧送上了救护车。
陆河呆愣在原地,不由得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修长白皙的手指,圆润的指肚,柔和的指甲,他明明只是抓了郝达一下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4章粘人的娃与青柠薄荷
郝达被送到医院之前已经疼昏了过去,整条手臂红肿高大,简直不能看,估计接下来的戏份也没有办法拍了,剧组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到池子里打捞,明明之前的检查工作做得很好,除了池水有点儿脏外,根本没有能让人受伤尖利的植物,更何况,郝达的伤也不像是一般植物能造成的。
救生员也在不远处的水里等着,大家都没事,只有郝达出了事,这事情就悬乎了,猜什么的都有。
在水里的那段时间,只有陆河跟郝达在一起,他自然不能脱开关系,陈哥将他拉到一边,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不用害怕,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河紧张的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陈哥以为他不确定,又耐心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生物了?怪鱼什么的,咬了郝达?你看他那个胳膊......说是植物我都不信,他们还在那打捞呢,有什么可捞的。”
陆河咽了口口水,见陈哥没怀疑到自己身上,便尽量平心静气道:“没有什么怪生物,我也不知道,就一瞬间,可能是植物吧,我先去换衣服了。”
陆河说罢,拖着一身湿淋淋黏在身上的戏服,急匆匆走了。
但他心里知道,他的手......一定有什么不对。
当时他虽然紧张又气愤,可水里的确没有奇怪的东西,而且他手指的触觉是真切的,他就抓了郝达手臂那个地方,的确用了力,但他没觉得他的手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指甲也不尖利,根本不可能对郝达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他心事重重的脱掉戏服,衣服都黏在一起,特别难脱,池水也脏兮兮的,又带着池底的污泥,可惜现在也没人搭理他,没有地方供他冲洗,陆河只好将内裤脱下来,简单的拧干净水,又套上外衣,准备赶紧回家洗个澡。
好在剧组人员都在忙着拆收东西和私自八卦,没人顾上他,他跟陈哥打了声招呼,拎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一路坐公交到家,身上也差不多干了,却让他觉得越发的恶心,他一边用手拢着头发,一边爬楼梯,爬到楼上陆河愣住了,清冥冷着脸,一双紫眸像带着寒光,紧紧的盯着他,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陆河却觉得说不出的压迫感,逼得他无处遁形。
他嗓子有点儿干涩,喃喃道:“清冥?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候,清冥要么是被贴在寻人启事的告示上,要么是已经交接到合适的孤儿院了,怎么也不该又找回来了。
“蠢货!你居然敢趁我睡着把我送走!”清冥扑到陆河身上冲着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陆河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孩儿牙倒是挺尖,真疼。
清冥咬完他,呸的吐了吐口水,嫌恶道:“你身上什么怪味儿?”
陆河想起来自己身上已经干了的荷花池水,想了想还是不跟清冥说了,池水污臭污臭的,水里还浮着点点青苔,在水里泡了一下,他觉得浑身都痒起来,这小孩儿脾气这么大,自己可懒得触他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