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乖乖打招呼,“郝主任好”。
郝主任一点也不好。
他犀利的目光从景明、谢半珩身上来回扫过，终于定格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郝敏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撅过去。
迟到也就算了,怎么还牵着手！
“你俩怎么回事？”
现在迟到已经不算什么了，疑似早恋才是重点。
“对不起，郝主任，我们迟到了”，景明乖乖道歉。
谢半珩把景明的手拿起来,对着郝敏才甩了甩，嬉皮笑脸地说，“郝主任，景明刚刚跑急了,我扶着他呢！”
景明一愣，下意识挣脱了手,“郝老师,刚才怕迟到，所以谢半珩拽着我跑的”。
谢半珩手里一空,他摩挲了两下指尖,稍有些失落。
牵着就牵着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郝主任总不至于怀疑他俩早恋吧！
郝敏才犀利的目光柔和了一点。
马上,他又板起脸来，“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为什么迟到？”
谢半珩比他更认真严肃,“郝主任，如果你再不让我俩进去,就要赶不上上午大扫除、发书了！”
郝敏才一哽，摆摆手，“行了行了！看在今天刚开学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
他挥舞着自己干瘪的手指头，“我告诉你们，寒假已经结束，新学期到了，该收心了啊！”
“嗯嗯”，谢半珩猛地点头。
认错态度良好，郝敏才脸色稍显和缓，他又把眼睛移到景明身上，等着景明认个错，就放他俩进去。
景明非但没认错，张口就是一句，“郝老师，我之后可能就不来上学了”。
郝敏才一懵，都结巴了。
“怎、怎么了？是不是缺钱？”
景明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郝敏才即刻安慰他。
“你放心，老师已经去替你申请补助了。再等等，很快就下来了。而且你要是缺钱，老师先帮你付”。
他又怕伤了景明自尊心，轻声说道，“这钱算我借你的，等你工作以后再还”。
“不是”，景明哭笑不得，“我不缺钱”。
“我之前的那副辅助眼镜拿到了S市科技大赛特别创新奖，S大有个老师邀请我进她的实验室做项目”。
“这是好事啊！”
郝敏才喜笑颜开，拍拍景明的胳膊，“那你跟着那个老师好好学”。
景明笑道，“所以我想着以后就不来上课，只是正常参加考试，您看行吗？”
郝敏才纠结片刻，“景明啊，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高考，你不要因小失大”。
说白了，如果无法做出成果，学习成绩又下降了，岂不是人财两空。
景明即刻保证，“老师，我会正常参加考试，如果我成绩下跌了，马上回来上课”
郝敏才犹犹豫豫，五官都皱起来。
“那好吧。但是我告诉你啊，只要成绩一下跌，马上就回来！”
“好”，景明笑着说，“谢谢郝老师”。
“郝主任，那我呢？”
郝敏才一懵。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抬眼看谢半珩，“怎么了？你也拿奖了？”
谢半珩理所当然，“我没拿奖啊！”
“但景明要去做实验，所以请假不来上课。那我也有事，我能不能也不来，然后就考个试？”
郝敏才绝倒。
小兔崽子！
“景明考第一，你考倒数第一！景明请假做实验，你请假打游戏！”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气，“我告诉你，休想！”
“赶紧给我上课去！回头我就跟你们杜老师说一声，你就是作业太少，闲得慌！”
景明低声闷笑起来。
谢半珩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
没良心的！自己跑路了，把他留在这里，居然还敢笑？
“郝老师”，谢半珩正色道，“开学马上就是回头考，我要是考到年级第一，你能不能允许我也不来上课？”
郝敏才冷笑一声，“你要是能崛起考第一，别说不来上课，我给你戴上大红花，敲着锣、打着鼓，让你环绕九中走一圈！”
“别别别”，谢半珩连连摆手，那也太恐怖了。他只要郝敏才兑现承诺就行。
“老师，你自己答应我的啊，考第一的话我也不用来上课了！”
郝敏才上上下下的打量谢半珩。这小兔崽子，今儿一直不肯进去，跟他在校门口扯什么淡呢？
一个劲儿的拖延时间，你想干嘛？
郝敏才蹙起眉头，下一刻，他恍然大悟，“好啊！你是不是拖延时间，不想去大扫除？”
“不是！”
谢半珩真冤枉，“老师，我是认真的，你要记得今天你的承诺啊”。
“你赶紧去大扫除！别想逃！”
“老师，那我们先走了”，景明一把拽起还在跟郝敏才纠缠的谢半珩，赶紧向前跑。
“郝主任，你别忘了啊！”
谢半珩都快跑出去一半了，还要喊一声。
景明赶紧拽着他往前冲。再纠缠下去，郝主任就要让他俩一起写检讨了。
“报告”，景明、谢半珩喊了一声。
杜兰惠站在讲台上，气急败坏，这才第一天开学就敢迟到，景明也被谢半珩带坏了。
“怎么啦？你俩是一起做好人好事去了？”
好人好事？这个迟到理由可是谢半珩常用的。
谢半珩笑嘻嘻，“是啊，老师，我现在每天都做好人好事的！”
每天都在帮助景明，日行一善超额完成。
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杜兰惠一看就来气。
景明赶紧扯了扯谢半珩的袖子，示意他闭嘴。
“对不起，杜老师，路上有点堵，所以迟到了”。
这个理由还算过得去。
算了算了，杜兰惠摆摆手，放他俩进了教室。
然后她在讲台上发表了一通激情澎湃的演讲，鼓励大家尽快从寒假的快乐时光中抽身，投入学习。
当然，最重要的是——
“明天就是回头考了，大家好好准备”。
“啊！”
“怎么又考试？”
“作业还没补完呢，就考试了？！”
底下哀鸿遍野。
杜兰惠眼不见为净，火速布置了当天任务。
大扫除、搬书、交作业……这一上午折腾下来，景明都略微有些疲惫。
好不容易坐在教室里午休，景明把两本书摊在桌子上，正犹豫是要学《HatcherAlgebraicTopology》还是要学《ModernLensDesign》呢，谢半珩突然凑过来。
“还是学这本吧”，谢半珩顺手把景明左手侧的《HatcherAlgebraicTopology》放到景明面前。
“为什么？”
景明眨眨眼。谢半珩什么时候对代数拓扑感兴趣了？
“高中数学虽然用不上拓扑，但是你明天要回头考了，不看白不看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半珩压低了声音，“你多多复习，千万别输给我”。
景明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这人脸上肯定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既然你这么得意……
“我偏不，就要学光学”。
说着，他把另一本光学教材拿到手上。
“叛逆期？”
谢半珩恨恨的扯扯景明的袖子。
景明没理他，反而换了个话题。
“谢半珩，如果明天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但如果我赢了，你也答应我一个，可以吗？”
有意思，景明居然也有想要的东西了。
谢半珩饶有兴趣的问，“你要什么？不过分的我都答应你”。
过分的也答应你。
“我想陪你一起去看病”。
谢半珩嘴角的笑容都僵了。
他根本没打算让景明跟他一起去。那些阴暗的念头和过往经历，景明不能知道的。
谢半珩沉默不语。
景明叹了口气，果然，这人根本没打算带上他。
“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但坐在房间外，不听不看”，景明伸手，扯扯他衣袖，“我保证”。
这根本不是在哪儿的问题。
就算景明坐在房间外，根本不知道他和医生聊了什么，谢半珩也不肯。
因为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开始。
现在是病房外，很快景明就会突破这个界限，进入病房，甚至跟医生交谈……
这意味着景明在一步步接近他的病，一点点知道他的过往。
他会知道谢半珩是一个很卑劣的人，有着汹涌的恶念，阴暗的过去。
他会慢慢知道我的真面目。
谢半珩低垂下眉眼，“换一个条件”。
“我坐在车里等你，或者在医院外面等你”，景明退了一步。
谢半珩有些犹豫了。
病房外与整栋医院大楼外，像是谢半珩心里的两个节点。
如果是在医院外面的话……
“不行，你在家里等”，谢半珩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
早上骤然发病，才会让谢半珩一时慌乱，竟然被景明逮住了。
如今既然要隐瞒到底，就决不能有任何轻忽。
景明心细如发，一旦被他看到一小点征兆，即刻就能挖出沉在海面下的巨大冰山。
“你就在家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