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度淡淡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
度秋生前,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半个“贺”字。
他只知道自己不是凌文衫的亲生儿子,他七岁之前是叫度夏,跟着度秋姓。
七岁之后凌文衫跟度秋结了婚,他就改名叫凌度了。
但他不介意自己是谁的儿子,凌文衫跟度秋一直以为自己那时候还小,大了准是早就忘了。
其实不是,他一直都知道,但乐意装作忘了。
亲不亲生,凌文衫都是他的父亲。
只是上辈子凌文衫跟度秋死后,他又白捡了个带着亲子鉴定要来认他的所谓的“父亲”。
凌度不想去较真贺擎宇从哪里得到的自己的DNA,也不想重复上辈子反复拉扯纠缠最后接受现实的路。
不卑不亢地浅浅鞠了一躬,凌度直起身正视着贺擎宇的眼睛:“我大概知道贺理事找我的用意,但恕我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些事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也许是自己平静的态度过于反常,贺擎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走近了几步:“凌度?叫凌度是吧?”
“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们母子,如果你们过得幸福我绝对不会打扰,过去那么多年你也看到了,我不曾找过你们一次。”
“只是你如今遭受这种变故,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理事长,”凌度不动声色退了几步,“您既已拥有圆满的家庭,儿女双全,我的存在对您来说想必是一种负担,我怎敢麻烦您。”
“况且梅女士如果知道了……”凌度点到即止,迅速换了话题:
“祝令子生辰快乐。”
“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过来只是想当面表示一下祝福,至于其他的事……我不会多想,望理事长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贺擎宇听到“梅女士”时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凌度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成一座完全不会看脸色的雕像。
静默许久,贺擎宇舒展开了表情,露出他见过最多的标准和善的微笑,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下:“你的祝福我替小年收下了,不过来都来了,不妨参加完宴会再走如何?”
这是贺擎宇的认知中他们第一次见面,贺擎宇不会认为他提到“梅女士”是故意为之,只会以为是无心之举,或者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自卑,害怕见到明面上的“正牌夫人”。
这是贺擎宇一向的思考方式,因为你是我自认“不算光彩”的孩子,所以你应该为此感到自卑,并羞于见到他的合法妻子和孩子。
凌度一直很想知道贺擎宇此般独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但上辈子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只有“天赋”二字可以形容。
“认祖归宗”的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贺擎宇绝对不是个好打发的人,凌度深知这一点,笑了:“好。”
出门时贺擎宇坚持要送他,被凌度拒绝了,于是贺擎宇给他指了大厅的方向,小心叮嘱后才放他走。
在贺擎宇的想象中,今天本该是父子相认感激涕零的场面,他甚至在桌上摆好了纸巾和湿巾,料想自己得知真相难抵悲伤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而他会摆出一个温和父亲的姿态给予自己宽容和爱护,并许诺以后尽好父亲的责任。
皆大欢喜。
很可惜,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凌度,都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上辈子他一遍一遍的拒绝换来了此人变本加厉的纠缠,他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控诉成了此人眼中寻求关怀的手段。
贺擎宇坚信自己只是“赌气”,是在暗中抱怨他这么多年的缺失。
而凌度只想让他洗洗脑子,别太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