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宁双手合握着老人家一只干枯的大手,李老爷子似乎清明了一些,皱巴巴的脸忽而笑开了,沙哑道:“南哥儿呀……状元郎……真是个好孩子……”
里正笑道:“李老先生,许郎君不但成了状元郎,还要求娶你家茹姐儿,你看,他还特地请府尹大人保媒来了!”
李老爷子双眼瞪大了:“什、什么?”
许澄宁道:“我想娶阿茹。”说着飞快瞟了李茹一眼,“阿茹也是愿意的。”
李茹红着脸,低头小小嗯了一声。
李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继而沙哑地哈哈两声,又咳嗽起来。许澄宁赶忙替他拍背递水。李老爷子缓过来,又笑了,紧紧拉着许澄宁的手,沙哑道:“你娶阿茹……好好……好好待她……”
许澄宁反手握住李老爷子的手,道:“李爷爷放心,阿茹嫁给我,以后不论去哪都会带上她,银钱都交给她,一个季度给她做两套衣服,一个月至少让她吃三顿肉馅儿的馄饨,谁欺负她我就打谁,再不让阿茹受苦受累,好不好?”
李老爷子笑开了花:“好,好,好……”
府尹道:“李老爷子,许郎君年纪虽小,却是极诚心的。不然也不会一考完就回来娶你的孙女。青梅配竹马,那是天作之合啊!您老如果同意这门亲事,我就做主定下来,这几日就完婚。可好?”
“好好好,”李老爷子满面红光,一边拉着宝贝孙女,一边拉着许澄宁,“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李茹低着头,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泛着泪光,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
李老爷子看着乖巧的孙女,心里也是又欢喜又酸涩,便把她压在怀里,嘴里喊着「我的宝儿」,李茹随之眼泪簌簌而下。
因为要赶着回京,许澄宁跟李茹和李老爷子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从简,只简单摆几桌席面,李茹这边请了里正陈大夫和村里几个与她家要好的人,许澄宁这边则只请府尹、朱老爷、和从前在县学的老师,村里人一概不请。
两人年纪都太小,婚服成衣都没有合适的,现在赶制也来不及。于是干脆婚服都不穿,蒙个盖头了事。
李家已没了家底,许澄宁也自知给不了多少聘礼。反正家里都跑光了,索性把带来的四匹布全部给了李茹裁新衣。
婚礼简陋,但风光是实打实的,单是那四匹布就一匹赛一匹地好看,县城里都买不到。何况新郎跟神仙一样俊秀无双,完婚后就要带新娘去京都见大世面去了。
村里有姑娘的人家看得眼红,暗恨当年没有对许澄宁好一些,让李茹给捡了大便宜。
接连两天,村里的姑娘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有意无意地在许家和李家门口晃来晃去,媚眼瞎飞。她们没敢明目张胆找上门,倒有人先来了。
“李茹!你这个见了富贵就迷瞎眼的贱人!前儿还答应跟我好,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人许南要什么美人没有,能看得上你?呸!你就是个被玩完就丢掉的命!到时候成了破鞋,我看谁肯要你!”
许澄宁从窗边一望,呵,又是个熟人。这人名叫张虎,比她大几岁,是当年欺负她的孩子头,冤家路窄,他竟找上门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招惹了阿茹却又让阿茹被他娘骂狐媚子的后生。
看李茹目露慌张怯懦,许澄宁拍拍她的肩:“别怕,我来。”然后出去了。
“骂够了吗?”
许澄宁昂着头,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乃今科进士,当今圣上亲口册封的状元郎,燕大儒高徒,顺王殿下伴读,若仕途顺遂,两年后我便是六品京官,十年后至少能官至五品;若仕途不顺,我也有一手丹青书画手艺,一幅画少说也卖得十两,足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
“而你呢?张家有几亩地?一年可能挣得二两?你能拿什么养家?论相貌、身份、本事,你哪一样比得过我?”
“你不是说过,阿茹这样的姑娘,只能是被人挑剩下的吗?”许澄宁露出一丝笑,“抱歉,你也是被挑剩下的。”
张虎被骂得面红耳赤,灰溜溜跑了。
婚礼照常进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李老爷子坐在高堂上,乐得脸都红了。
许澄宁跟李茹拜过堂,夜里并排躺在床上说体己话,第二天一起去服侍李老爷子。李老爷子被伺候了两天,含笑闭眼走了。
许澄宁陪李茹料理完李老爷子的后事,转到许大山的坟前拜了又拜,然后开始挖坟。
“南哥哥……”李茹愕然。
“我宁可我爹无家可归,也不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伤心地。”
坟挖开了,里面只有一个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