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染很累的时候,会和他说:“先生,外面春景那般好,我想出去,我不想做皇帝了。”
郑瀚同会哄劝她,会继续教她书,会放她出去玩,就是不会让她不做皇帝。
“父皇总说我该是男子,所以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子,他就不喜欢我了。”
“陛下先是君,再是你的父。同样得先为他的民,再是你。未染啊,陛下不是不喜欢你,其中道理你再长大点儿便会知晓了,你有怨,也只怨你偏偏生在了帝王家。”
后来黎未染终于长大了点,再也没有了年幼时那般纯真开朗,她话越来越少,没人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在郑瀚同面前,她才会多说那么几句。
“先生,我不想做皇帝了。”她又一次说。
这句话郑瀚同听了很多遍,每听一遍,心里就得难受一阵。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一直都是黎未染挣不脱的桎梏,是日夜折磨她的一道心咒。
郑瀚同说:“我既做了你的帝师,就得将所知所学全部教于你。今日起,我便不会再教你什么了。未染,人只有到达了一定的高度,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去向。你如今也有了能力,那做与不做,想与不想,都取决于你自己,没人会阻拦得了你了。”
“只是,那至高之位,从来都不是谁为了一己私欲而坐得上去。那位置,坐的是天下的主,承担的是天下的民。你要明白,你父皇逼你兴许是错的,但是作为皇族公主,为国为民,就不是错了……”
黎未染这才发现,光阴荏苒,岁月无声,郑瀚同突然老了很多。他头发胡须都白了一半,脸上沟壑深了,背也一点一点的佝偻下去……
“未染啊,我希望你能好,也希望在某日,南黎有你才更好。”
……
外面也生了一盆火,江善独坐在秋千上,手扶着藤绳,两只脚尖缓缓摇荡着。
今夜星子明亮,闪闪璀璨。
黎未染忙完手上的事,拎了两壶酒出来。她道:“外面冷,怎么不进来。”
江善抬头说:“看星星。”
“殿下,天凉了,你不要喝酒。”江善又说。
黎未染道:“温过了,你陪我喝。”
最近江善心里难过不安,她知道公主要走了,说是陪她喝,两壶酒差不多都下了江善的肚,好在是果酒,不伤胃,但江善喝得双颊酡红,眼眸微醺,已是有了醉态。
秋千上,黎未染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一贴近,江善就搂住她的脖颈,像个孩子在她的耳边哼哼:“……殿下,我想抱你。”
“抱着呢。”黎未染温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