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面躺在沙发上,看见天花板渗水干涸后形成的不规则大陆板块,感觉到电扇风把头发吹到脸上的痒,想象忽地落地,有了实体。
或许就是这样的一套老房子,两位和善的长者,对生活和食物的热爱。
沈蔷薇庆幸,几次为数不多对女学生的‘仁慈’让她有机会享受到这片刻安宁。
可那又何尝不是叶莺对她的‘仁慈’呢。
洗好碗的叶莺重新回到沈蔷薇身边,手背轻轻贴了贴她额头。
沈蔷薇握住她手腕,将她手掌贴在脸颊,那手心湿湿软软,带洗手液的柠檬香气。
“你才刚睡醒,又困了呀。”其实叶莺想问她,今天没有别的安排吗。
如果沈蔷薇昨晚没来,她现在必然已经回到别墅,可沈蔷薇来了,虽然是在自己家,习惯了受她差遣,叶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在等你啊,你带我出去玩吧。”沈蔷薇坐起来,没骨头似偎进她怀里,“奴家任由处置。”
叶莺还真想到一个好去处,“那就跟我来吧。”
是这座日新月异的钢铁森林中,藏于鄙陋夹角的一处上世纪遗址——歌舞厅。
老居民楼的楼道里总是布满黑红蓝三色小广告,墙皮剥落如同巨大的伤口,拉开蓝色掉漆的生锈铁门,走在开裂的水泥路上,头顶树木遮蔽太阳,两只野猫趴在石桌上互相舔毛,不知道谁家小孩蹲在水坑边玩泥巴。
走过小卖铺,路边撑红伞的水果摊,穿过小广场,叶莺带她来到电器厂办公大楼,进入深蓝色的玻璃大门,一股幽凉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水磨石地面颜色暗淡,已经难以分辨出当时的花纹。
此类老楼,楼梯总是格外的宽敞,拥有独属于那个年代的大气沉稳,沈蔷薇跟着叶莺上二楼,悠扬的华尔兹舞曲自这栋苍老的建筑身体内部传出,她们脚步立即变得轻快起来。
叶莺牵着她手小跑过去,推开外面一扇沉重的黑色木门,里面还有一面朱红色厚绒布帘,掀开帘子,往前走几步,舞厅大门口摆了张长桌,桌后一位大姨戴着老花镜正在台灯下打毛线。
听见脚步声,大姨头也没抬,“十五块钱一个人,不限时长,扫码付款。”
叶莺说:“我是内部人,我妈常来的。”
大姨问:“你妈是哪个?”
叶莺说:“叶依兰呀,电器厂厂花。”
大姨终于抬头,老花镜底下瞥她一眼,“两个二十。”
舞厅光线昏暗,头顶各色灯球在地面投下零碎光片,左侧是音响区,右侧几个半圆形的红绒沙发和玻璃茶几,桌面上尽是保温杯,空气里有淡淡杀虫剂和老家具的腐朽味道。
音响里放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曲调轻快,若微风过耳,不少老头老太太已经跳上了,搭肩搂腰转圈圈,
“你妈妈也在。”沈蔷薇给她指了个方向,又招手冲她们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