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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奶娘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自家闹的笑话不便再留客于家中,只得遗憾道:“既是如此,那便等雨小些了再走如何?小小姐准备往前哪条道去南疆?”

沈霄道:“我们准备横渡淮江,走西南官道一路南下。”

蒋奶娘思索片刻,踟蹰道:“其实还有一条近道,那便是穿过我们村子后边的那座抬凰山,能直接入西南官道。不必冒着被水匪滋扰的风险去渡江,淮江近年水匪猖獗,好多商船都遭到过抢劫。大伙如今都不怎么敢走水路,抬凰山反而被踩出一条道来。只是山中偶有野兽出没,大伙都约定每月逢十才结伴穿山。如今恰饭初七,您看看要不要考虑考虑?三日后再走?”

沈霄微惊,“淮江水匪猖撅?为何朝廷并未收到上报?”

这个时候,蒋大郎终于开口说了今天饭桌上的第一句话,他愤懑的道:“淮南官匪勾结,说他们是匪,也不一定是匪。说他们是官,倒反而更像是匪!”

沈霄目光沉沉,声音更沉:“丰台此话何意?”

蒋大郎名叫蒋丰台,是蒋大丫的第二子,上面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村民们和蒋家人都已习惯性的叫他蒋大郎,并不常呼他的名字。

蒋丰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曾无数次为水匪一事往官府投递诉状,希望他们出兵剿匪,惩治恶人,却都被石沉大海。从那之后便有人处处打压我,想方设法要摘除我的秀才功名。说来可笑,我如今空闲在家也是因为受到了排挤,书院遭人施压,借口说我学富五车没什么能教授我的了,要我自行在家中温书。”

他说着看了一眼低头默不做声的李杏娘,微微抿了抿唇。

随后视线又扫过饭桌上神态各异的三亲,终是沉沉一叹,愧疚道:“爹,娘,祖母,今日话说到了这里,我也就向你们坦白,我不准备读书赶考了!我想就留在村中开个私塾,做个教书育人的夫子。我这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即使有幸高中,也不能适应官场的尔虞我诈。我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一心想为百姓谋福利,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罢了,我宁愿一辈子在乡下做个碌碌无为的教书先生,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蒋大丫登即便崩溃的大哭起来,“大郎,你在外受人欺负,怎的不早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临门一脚却要放弃,这不都白读了吗?枉我和你爹起早贪黑挣银钱供你去书院读书,不就是想让你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吗?你就这样放弃了,如何对得起我们一家子的舍命供养?那天下乌鸦哪只不是一般的黑呀?你只要不黑得那么彻底,这心里又有何过不去的?你读书不为考取功名做大官,那还读这么些年书干什么?你叫我和你爹情何以堪?呜呜呜……我的天呐……天塌了,天塌了呀!!”

蒋奶娘气得一拍桌子,“够了!遇到点事儿就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没听大郎说是书院排挤他,不让他再去了吗?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逼迫于他,于心何忍?难道要他一辈子跪着生你才高兴?”

蒋大丫哭得更大声,“娘啊!自古以来民不和官斗,你说他没事儿去招惹那些当官的干什么呀?那水匪再猖獗,又没抢咱家银子,他瞎操什么心呢?这下把自己给折进去了,如何是好?那教书先生一个月能挣几个子儿?有劳什子意思?”

蒋奶娘气得不好,失望的捶着胸口摇头道:“怪我!怪我为了挣钱将你一生下来就丢在家里让你祖母教养你,把你养成了这副目光短浅的性子。好在大郎是我亲自教养的,没跟着你学了这一身的臭毛病!大郎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为人正直是他一辈子的财富,你却逼着他去做那蝇营狗苟之辈?”

蒋丰台忙站起身去为他祖母抚胸顺气,李杏娘也极有眼力见的倒了一杯温水喂给蒋奶娘喝。蒋奶娘见孙子辈还有些出息倒也出气顺畅了些,缓缓平静了下来。

蒋丰台见祖母不再喘气困难,这才满脸愧疚的望着他的母亲缓缓跪了下来,红着眼睛道:“娘,是儿子辜负了您的期盼。只是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之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儿子实在是做不到……”

李杏娘见蒋大郎跪下,也瑟瑟跟着他跪了下去。

蒋大丫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想把气都撒到她身上来,却被蒋奶娘断喝住了,“够了!既然吃好了饭,你们两口子便去准备些特产,一会儿让小小姐带着路上吃吧!”

蒋大丫虽不甘心,但好在一向听从母亲的话,不情不愿的被丈夫拉着走了。

两口子一走,堂屋里瞬时安静下来,沈霄和魏瑶也想起身告辞,魏瑶的袖子却被蒋奶娘给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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