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宣咬牙切齿,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咯咯咯”的声音立刻从傅廉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扆鹤卿花容失色,情急之下只得厉声训斥道:“傅子宣!他养了了十九年,不是你父亲是什么?!他若不是你父亲,那我也不是你母亲,你不如连我也一并掐死!”
傅子宣愕然看向扆鹤卿,凤眸红得几欲滴血,掐着傅廉脖子的手终是松开了,但另一只手却攥得更紧了。
因为被掐得太久太狠,傅廉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思影阁瞬间陷入死寂,三人神色各异,没多久忽起一声不屑的轻哼,到底还是傅廉先开了口:“哼,罢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宣儿你听好了,这十九年,我不负楚兄不负姐姐,更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傅廉说着,悠悠行至傅子宣眼前,一把抓起傅子宣的手腕,毫不客气道:
“十九年的养育之恩呐,我的好宣儿,你我这父子关系,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今日你若掐死我,那就是弑父之罪,大逆不道!”
有丝丝殷红自傅子宣的掌心渗出,父子二人皆目眦欲裂,扆鹤卿面如土色,满目怨怼道:“傅廉,你酒醒了没有?若是没有,我叫人去煮醒酒茶,若是醒了,劳烦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算什么?”
傅廉哼笑一声,匆匆瞥了扆鹤卿一眼,缓缓松开傅子宣的手腕,低眉轻蔑道:“算什么?呵呵,当初若不是你死缠烂打非要嫁给我,我爹也不会去你家提亲吧?”
扆鹤卿踉跄后退,傅廉忽然抬眼,漠然又无情道:“扆鹤卿,你我之间,从来都是你一厢情愿,而我傅某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人,那就是凝夏。”
扆鹤卿凄然闭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悄无声息。
傅廉的眸中,也终于闪过一丝温软,可惜太过短暂,转瞬即逝。
思影阁再度陷入死寂,半晌后,傅子宣强自镇定,失声质问道:“清洛……人在何处?”
傅廉瞪着傅子宣,俨然一副“老子就不告诉你”的表情。
傅子宣暗暗咬了咬牙,随即竟敛了眉目,直直跪倒在傅廉身前,满目乞求道:“父亲,爹,孩儿求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收手吧。”
自六岁那年,因拒绝做太子伴读之事,被傅廉打了个半死之后,傅子宣再也没正眼瞧过傅廉,更没有再唤过他一声父亲或者爹。
时隔十三年,傅子宣这一跪来得猝不及防,两声呼唤更是大出意料,傅廉瞠目结舌,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论血缘,他们确非父子,可于傅廉而言,傅子宣却比他的亲儿子都重要,四个儿子中,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非他亲生的傅子宣。
可终究是讽刺可笑,四个儿子中最不懂他的,偏偏也是傅子宣。
这个叫他爱不得也恨不得的孩子,在知道自己身世的这一晚,竟然抛却了一身桀骜,满目乞求地跪在他面前,唤他父亲,唤他爹,求他悬崖勒马。
莫说是覆水难收,便是可以收手,如今成事已唾手可得,他又凭什么要收手。
“执迷不悟……呵呵,宣儿,你觉得我是执迷不悟,不过是因为,你不懂我罢了。”
良久,傅廉终于开口,转身背对着傅子宣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许静辰已死,我纵是告诉你清洛在哪儿,你又能怎么样呢?”
“难不成,你要凭你一己之力,让清洛认祖归宗,做回华舜的十一皇子,甚至做新的华舜储君么?”
“哼,宣儿啊宣儿,你以为你是谁?嗯?在许佑埙眼里,你傅子宣,算个什么东西啊?你要真有那个本事,就不用问我清洛在哪儿了,有能耐,你自己去查呀……”
第236章鸿雁
傅子宣攥紧双拳,眸中的乞求之色一点点褪去,转而化作无边的绝望。
多说无益,因为傅廉疯了,疯得不可理喻。
最终,傅廉拂袖而去,扆鹤卿濒临崩溃,傅子宣强忍着情绪,尽心安抚了母亲一整夜。
令傅子宣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早朝未退,傅府便大祸临头:
左相傅廉,公然行刺代朝储君,罪证确凿,十恶不赦,傅府上下皆被牵连,甚至连身为三驸马的长兄傅子砚都入了狱。
也就是在那时,傅子宣才看清了傅子砚的真面目:原来,他这个所谓避世多年的长兄,一直都是傅廉的心腹,并且一直同傅廉一样,心术不正,野心勃勃。
甚至于,就连当初迎娶惜宁公主,都是父子二人暗中策划的局,所谓的神仙眷侣都是假象。
多年来,傅子砚始终背着真正清心寡欲的惜宁公主,干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傅子宣简直不敢相信,那也是扆鹤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