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竹器厂啊,那地方我可熟了,竹器场的大师傅,还是我岳家那边的二伯呢!”周国彪说起话来,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能把一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犄角旮旯窝的事情给倒腾出来。
明霞只稍打听了一句关于县城竹器厂的事情,他就兴致勃勃地讲了大半个小时。
“竹器厂用的那些竹子,还是我们的车给运下山的,县城附近这些村子山头的竹子个人都不能砍的,不过我记得你们铁屋村那地方不碍事,那里太偏了,路也难走的很,竹子木料都运不出来,只能自己用了。”
“竹器厂日子过得还行吧,那几个手艺顶事的大师傅,还是有关门的学徒工,跟他们三五年,把手艺学好了,也就不愁吃喝。”
“当学徒哪能不苦呀,那句话叫啥,师父就是老子,跟着师父学手艺,挨打挨骂都得忍着,端茶倒水的孝心不能少,要不然师父能把吃饭的手艺给你吗?”
“你这女娃年龄还小,跟着我老妹学什么球,可得谨慎点,她打小练那个,一心痴进去,我妈都说了,都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结婚也不找个人过日子,还一心扑在那小球上,我叔他们又离得远,管不到她,再这么拖下去,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之前也找过几个女娃,说是天赋不错,想教她们打球,真是想得多了,哪家哪户的女娃不收彩礼嫁人,哪会送去跟她学什么乒乓球,碰了那么多次灰,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周国彪虽然是周国红血脉上的亲戚,但却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一路开车,提了好多次周国红结婚的事情,不过明霞对他的话很难有认同感,完全无法附和,耳不听为清净,每当他提到这件事,就将话题引导其他地方去。
“老彪哥,竹器厂的学徒工一般都多大?”
“竹器厂的学徒工?那不好说,十一二岁的也有,十五六七的也不算少,都跟着师父学呢,学徒工没多少工资,前两年刚进去学手艺,一个月就八块钱,不过能熬下来,当了正式工,一个月也有二十五块钱。”
“竹器厂大师傅的手艺?那手艺可行,普通竹器厂的工人,那也就是弄些竹椅竹床,我那岳家的二伯,最擅长造竹摇椅,和竹案子,听说还会竹亭,以前经常被请到省城里富人家帮忙修竹亭,不过现在竹亭也没人要,好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传给徒弟。”
“竹丝画?那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明霞找周国彪打听竹器厂的事情,是想打听打听凤城县的竹器厂里,有没有手艺高超的匠人能拜师学艺。大花在这方面有天赋,如果有这方面的行家引路,自然比明霞帮忙似懂非懂转述资料,大花一个人摸索来得强。
但是,了解到越多关于竹器厂的工作细节,明霞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明霞考虑让二花离家跟着周国红练球,是因为周国红目前来看,是真心培养乒乓球下一代的苗子,同时还能拥有县城学校较好的学习资源。
但从周国彪口中,明霞知道竹器厂的学徒,跟周国红徒弟完全是两码事。
这一学期的学徒工身上,还具有很深的旧社会烙印,拜师学艺的徒弟,在学习期间,差不多就相当于卖身给师父,若是跟师父没有一点亲戚情分,那动辄打骂,做牛做马都不是稀奇事。就算承包了最辛苦的活,旁人也会视为理所当然。
凤城县的竹编师傅出产也都是普通的竹制工艺品,并没有能归入高级工艺品范围的竹丝画编织。
明霞是让大花去进修学习,又不是去当小劳工,自然不会让她落到如此境地。
所以先前找竹器厂关系门路学习的想法,可以抛之脑后了。
周国彪开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他实在是太能说了,明霞也从他口中打听到不少县城里的信息。这么一听,盘山公路带来的晕眩感就没那么强烈,明霞的状态也比下山搭乘客车时好多了。
“依妹,木材厂在这里,我再给你往前开一段,在那块地那边停着,我这边过不去了,要不然车子掉不了头,后面的路要你自己走了。”快到地方的时候,周国彪解释说道。
虽然周遭抬眼望去,皆是森林,但明霞对这处道路并不陌生,从这里再往右拐一小段路,就是通往铁屋村的山道了。
“谢谢老彪哥,这是我……”明霞想从竹篓里拿些东西给老彪哥当谢礼,还没动手,就被他发现,一巴掌推了回去,“莫客气了,你这娃儿指不定要认我老妹当师父的,坐我的车就不收东西了。真要拿,你下次坐其他司机的车,再给他们点不值钱山货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