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舟虽是出城,却没有走大路,带着舒五七拐八拐,翻过一处破旧的民宅之后视野竟一下子开阔起来,原来二人已经出了凉州城墙的界限了。
远远地舒五便看见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荒草边上。一穿着百姓衣衫的男子正守在车边,舒五撇开李舟攥着她手腕的手,快步朝马车奔去。
那男子已经退后,步伐矫健,细看之下便知是士兵假冒。然而舒五已经顾不得其他,她掀起马车帘子,一阵浓重的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
陆崇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血气的话,舒五难以相信他究竟负何重伤。舒五伸手想摸摸陆崇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抖得不行。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陆崇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干涸的唇角还要挤出微笑。舒五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李舟已经追了上来,站在马车外同舒五言道:
“我们长途奔袭,已于三天前找到了吐谷浑的可汗王帐,远远望去有炊烟有人影,可待到夜间突袭的时候却突然中了埋伏。夜间突袭本是小队人马打前锋,陆崇恐不能擒贼擒王,便身先士卒指挥行动。”
“待我发现事败前去增援的时候,除去陆崇身受重伤,其他人已无生还。陆崇告诉我大军之中恐有细作,我便自作主张想到将他偷运回城,一则好好疗伤,二则假意大军继续前行,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许线索。”
马车中陆崇的身子动了一动,舒五马上俯身要去搀扶,陆崇指着李舟,你你你了半天,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咬着牙虚弱道:“你这小子,驾车忒快。我无事也要被你颠出病来了。”舒五笑了下,双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发觉高热异常。
陆崇见她轻松稍许,勉强提起的精神亦松懈了下来,半闭着眼睛。李舟道:“我立时便要返回,只怕舒姑娘要想办法将马车赶进城去。”他指了指旁边的士兵道:“这是魏风,会留在城中,可他不能与姑娘同时进城。”
舒五点点头,又听李舟嘱咐她与魏风在城中的联络方式及城内可信赖的郎中之后,便策马离开了。
舒五低头想了想,便嘱咐魏风将马车往凉州城西不远一家木匠处,买了那木匠的五把琵琶并佯装人手不够,雇那木匠家的侄子来助她将琵琶送至家中。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舒五假意有事遣走了魏风。
陆崇被她藏在了放着琵琶的箱笼的后面,马车虽小,这样一看倒也合理。舒五依然握着他的手,察觉手的温度似越来越热,一颗心亦像是被人攥在了手里。陆崇道:“姑娘这般紧张可是心悦在下。”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道:“可惜陆崇已有心上人,她叫荔禾。”
舒五听他一句一句这样道,心中本是七上八下,及至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见她这样,陆崇又心安些许。
肉身痛彻,然在她身边亦可抵消。
他用尽力气回握了舒五攥着他的手,轻轻道:“阿荔,我想睡了。你不要打扰我。”此情此景,加之陆崇的话,舒五早已泪如雨下,她柔声道:“好好。”
马车停到家门口的时候,舒五才知道要将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的陆崇弄进屋里有多难。她等赶车之人走远之后才打起马车的帘子,将琵琶及遮挡的物品一股脑掀翻在地,小心翼翼将陆崇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用尽力气拖他进了自己的内室。
舒五收拾停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到出门采买的金慈回来的时候,便吩咐她这两日休息,可回城外家中省亲数日,并后院的几个小厮婆子都可暂歇。
金慈素知自家主人心慈,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今日之休憩倒是有点突然。不过能回家总还是好的,转瞬间小院便空了。
晌午之前舒五还觉得玉娘一走,这院落甚是冷清,如今真的空无一人,只剩她与陆崇,反觉得不知如何落脚了。
然而等到舒五克服自己羞愧的心思,替陆崇剪开衣服之后,才猛然发现他的伤比李舟描述的还要重,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
李舟曾告诉她陆崇是被敌人弯刀所伤,近身格斗,刀刀几乎致命。然而实际情况是,除去他前胸后背及腿部的刀伤,令舒五触目惊心的乃是前肋的一处贯穿伤,杯盏大小的两处伤口鲜血早已经结了痂,但周围皮肤红肿发热,想是内部已经有了炎症。必是搏斗之间避开了脏器才没有直接要了陆崇的性命,然而未经战事如舒五也明白,这刀伤及深深的剑伤没有要了他的命,这高热也会将他拖垮。
来不及想太多,舒五安置好了陆崇,便趁着夜色请了郎中前来。这郎中本是李舟临行之前嘱咐她去找的,此刻见陆崇这样,便拿出已经备好的刀剑创药,细细将所有伤处涂抹一遍,又用几乎黑色的草药覆住了几处较大的伤口,末了转头对舒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