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开始回忆往事,方宁问道:“黄老爷其实也知道你的身份了,是不是?你是怎么做到令他不动声色的?”
如梦一笑,“这自然是胡阁老的原因,他起先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是碍于父亲和黄家祖父的约定才不得已同意。我主动请求代嫁,他自然同意,给了我体面的身份,还认我做干女儿,对外称我是胡新月。黄老爷知道了,也只能认这个哑巴亏。”
“可,可你这样的身份,为什么老爷还对你千依百顺?”五姨娘有些不满地瞪着她。
如梦朝她轻蔑地一笑,“我这样的出身怎么了?就是我那般出身,才把老爷治得服服帖帖,懂吗?”
剩下的不必多说,那些闺中手段,五姨娘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娘亲,那你,你嫁给爹爹是为了什么?”二姑娘的心里五味杂陈,一些不想承认的念头却疯狂滋长。
如梦满怀怜爱和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回答,接着看向谢佑灵问道:“谢大人,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见你的第一面。”言罢,如梦着实惊讶了一下,又听他继续说了下去,“你当时说了一句——老爷走时是安了心的,他们怎得还是争得你死我亡?”
“但我看过衙役的笔录,他们问话的时候,你说过老爷病逝当天,你去了寺庙上香,没见过他最后一面。你那句话若是寻常带过,确实没什么,但是却在给我一个讯息,那就是老爷走得安心,当时是没有立下遗嘱的。”
“你是为了撇清自身的关系,想告诉大家,你并不知道那封遗书的存在。”
如梦看着他,“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谢佑灵继续道,“这只能令我起疑,毕竟当时任何人在我眼里,都有可能是凶手。”
可人心,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看透的吗?
“接下来让我疑惑的是你对待子女的教育问题。”谢佑灵接着道,“你是当家主母,却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任由他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能为府中的三位姑娘寻来三名好老师,耐心地教学,这样的差别又是为何?”
大夫人却道,“四位公子都是去私塾学习,平常也是老爷看管他们得多,作为母亲,不能插手这些,又怕溺爱害了孩子。这并不稀奇。”
“是吗?”谢佑灵倒是看向二姨娘和五姨娘,问道:“那请大夫人问问二姨娘、五姨娘,她们平日里是操不操心儿子的事情?身为娘亲的,又怎么可能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
大夫人无话可说,谢佑灵继续道:“这也不过是疑点之一,你最大的破绽并不在此。”
“是什么?”
谢佑灵顿了下,抿了口茶继续道:“是你喝茶的姿势。”那是他在红楼听人讲的,说是如梦姑娘最喜欢喝雨前龙井,因为那是她第一位客人也就是那个官爷最喜欢喝的茶,所以经常送给她喝,她便爱上了那个味道。
“茶是那位官爷送给你的,不多,所以你喝的时候都会很珍惜,通常是喝到一半就会加水,这样能分好几次喝。我见到冯妈妈给你添茶,一杯茶你添了三次水,那还没喝完。”
“如果你真是胡新月,定然不会有这样的习惯。当时我就对你的身份开始起疑,加上另外几点,才敢确定你有最大的嫌疑。”
“嫌疑确定之后,要找证据就很简单了。”
那封遗书可以确定是大夫人伪造的,目的是故意激发继承矛盾,在申明亭调解之后,她又用那封遗书骗了四位公子来岸边钓鱼,毒杀之后,投入河中。
“你说我杀了三个庶子还能理解,但黄鑫是我亲生儿子,哪怕我疏于管教,又怎会下得了手呢?”
方宁冷声道:“你当然下得了手。”
“因为你根本没把黄鑫当做你的亲生儿子,你痛恨黄老爷,恨他害了你好姐妹,害得她未婚生子,害得她痛失一段好良缘,最后不得已带着儿子离开了武进县。你赎身之后,本可以有一段新生活,可你心里有恨,你放不下,才选择了报仇这条道路。”
“是吗?”如梦掩面,靠在桌旁,良久没有说话,忽地抖动起身体,又是泣又是哀,抬头的瞬间,眸色悲戚,喃喃声道:“阿眉,她死得太惨了。”
“她是病死的,为了养活黄松。”
说着,如梦那双含水的眼中又布满了恨意,“黄老爷不肯认黄松这个儿子,还对外说他是奸生子,不管阿眉怎么恳求,他不理睬,还对阿眉和黄松拳打脚踢的。阿眉身子本就不好,为了养活黄松,任劳任怨,积病重,吐血死在河边。她当时,还在替人浣衣赚钱。”
想起往事,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