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雨下意识抬手触了触脖颈上的纱布,又看向小蜡:“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小蜡向屋外瞅了眼,这雨怕是今夜都不会停了,屋内烛火摇曳,衬着满屋子的牌位,怪渗人的,小蜡打了个寒颤:“小姐,夜间就你一个人,我陪着你。”
褚朝雨看出来了她的恐惧,笑她:“不用你陪,这满屋子的秦家先祖都在,没事的。”
此话一出,小蜡吓得就要哭出来,哪哪都觉得有人,正巧夏风还吹动了窗牖:“小姐,您就别吓我了。”
她才不走呢,她家小姐惯会自得其乐,只有她知道,小姐心里苦着呢,只是她都藏着,看着像个心大的人,其实心里就跟初春新发的嫩芽一样,脆着呢。
又听‘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声响,小蜡这次惊得喊出了声,回身去望,还未从恐惧中回过神,门口走进来的人神色严肃,冷斥了声:“大惊小怪的,没规矩。”
来人转向褚朝雨时,神色却又突然变得温和了些:“小夫人,老奴来传老夫人的话,这天落了雨,夜间寒凉,小夫人回秋蝶院歇吧。”
褚朝雨颔首:“有劳孙嬷嬷了。”
孙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察言观色极为精明,国公府里的人见了她都极为敬重,她传完了话却并未离开,在褚朝雨身上打量了番,开口道:“小夫人回去早些歇,明日宫宴可别迟了。”
褚朝雨不解,还是应了声。
孙嬷嬷心中轻叹,自古女子生的一副好容颜多是薄命的,想在国公府求个安稳日子,可偏偏这张脸招了祸。
她在国公府待了大半辈子,跟在老夫人身边纵使是宫中的贵人也都瞧过,眼前这位容颜昳丽,真真是绝色,如今跪了近一日,面色泛白毫无气色却依旧让人无法忽视,真是她一个老婆子瞧了都心疼的紧。
孙嬷嬷心中暗叹了声。
老夫人本没打算让她去宫中赴宴,可今日午后宫里传了旨,国公府所有女眷都要去赴宴,如今她在这跪了五个时辰了,也够了,自打这位小夫人进国公府那日,大公子就生了龌龊心思,老夫人心中又怎会不明了呢,如此惩戒也是为了让这位小夫人别同样起了歪心思。
只是不知,这次宫宴为何要所有女眷皆去。
孙嬷嬷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雕有红莲的白玉瓶递给褚朝雨:“老夫人挂心着小夫人的伤,这药膏涂上三两日就会痊愈,且不会留疤,小夫人回去便涂了吧。”
褚朝雨接过:“劳嬷嬷转达,儿媳多谢婆母关怀。”
她一字一句皆极为有礼,孙嬷嬷笑着颔首,转身离开了。
回到秋蝶院,秦南萧给褚朝雨准备了饭菜,褚朝雨已无心用膳,跪了将近一日,着实累坏了,被小蜡服侍着沐浴后,秦南萧给她脖颈处重新上药。
秦南萧是秦家第三子,也是秦老夫人近不惑之年生下的幼子,清清瘦瘦中带着几分秀气,说起话来极为温柔:“会疼,你忍着些。”
褚朝雨应了声,她小时候是很怕疼的,可自从她见过一个满身是伤的人在换药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就再没怕过疼了,不是不怕,是觉得自己的疼算不上疼。
那个满身是伤血透衣衫的人从没说过疼,好似他不是个人,是块石头般。
秦南萧看着她,眸中不觉间透出心疼,那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深深一道血痕从耳后蔓延至锁骨处,一时间,大夫人抓她时的画面似乎充斥在了脑中。
她生的极白,肌肤又如此娇嫩,那道血痕就如深夜蔓延的长箭,格外的恐怖摄人,秦南萧怔了一瞬,随即平复了情绪,见她面色平和,秦南萧轻笑了下:“我竟不知,你如此不怕疼,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褚朝雨也笑,她忍着呢。
待上完了药,她问秦南萧:“怎突然要去宫中赴宴?”
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与秦南萧成婚三月有余,她几乎没有出过国公府,婆母似乎也不愿她多出去走动。
秦南萧将手中的药瓶收进紫檀木匣子里,缓声说道:“宫宴是早些日子就定下的,母亲没打算让你去,今日宫中皇后娘娘传了旨,母亲才会允你同行。”
“此次宫宴是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筹办的,听闻是接风洗尘,也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挑选太子妃。”
褚朝雨应了声,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太子殿下两月前才回到上京,带着赫赫战功被陛下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听闻他回上京那日长安街上围满了人,上京城里的小姐们更是铆足了劲去一瞧太子殿下容颜,听秦宛说,太子殿下不似传闻中那般霁月清风,虽是一张脸生的俊朗,却一直冷着,漆黑眼眸中还有战场上未褪去的杀伐狠戾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