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后,周氏将孟允棠叫到自己房中,拿出几匹她今天刚去东市买的料子在她身上比比划划。这几匹料子霞光粼粼锦绣辉煌,一看就价值不菲。
“阿娘,我还有新裙子穿呢,你为何给我买这么好的料子?”孟允棠有些心疼钱,以薇还有几个月要出嫁,阿润也还未娶妻,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周氏道:“虽说现在这世道,女子与夫婿和离并不鲜见,也不是什么羞耻之事,但有些刻薄之人,还是会因此就拿低人一等的目光看人。咱们彤儿要穿得比未和离时更好看,不能叫那些心眼狭小之人给低看了去。”
“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说道做什么?旁人要想挑你的刺,哪怕你再好,也能鸡蛋里给你挑出骨头来。我寻常又不用出门交游,用不着这么多好料子做衣裙,要不……要不就留下这匹绯红色的,其它的都退了好不好?”孟允棠道。
周氏道:“衣料行卖出去的料子,哪能给你退呢?就留着做衣裳吧。又不是月月都给你这般买,不缺你这点,啊。”
“哦。”孟允棠抱住周氏的胳膊,小声道:“谢谢娘亲。”
“夫人,门上突然来报,说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门外又无人,只看门槛上发现了一盒胭脂。”丫鬟雪兰拿着一盒鹿角桃花粉进来禀道。
周氏接过胭脂翻来覆去看了看,就光溜溜的一盒胭脂,送胭脂的人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没看着是什么人放在那儿的?”她问雪兰。
“没看着。”雪兰摇头。
周氏略一思忖,明白了,吩咐雪兰下去,转身对孟允棠道:“现在已经闭坊了,能在外头瞎逛还不怕被抓的,只有武侯。八成又是邵家二郎那个傻小子。”她晃了晃胭脂,抿着笑问孟允棠:“收不收?”
“非亲非故的,收人家胭脂做什么?明日派个人去还给他吧。”孟允棠道。
“他若不承认是他送的如何是好?”周氏故意问道。
“那也给他,坊民捡到主人不明的物件,交给武侯铺处理不是很正常吗?”孟允棠绷着小脸道。
周氏叹了口气,道:“那后生我也曾见过几面,相貌堂堂的人也殷勤,只是家底薄了些,武侯……也没有什么大的出路。还给他便还给他吧。”
“阿娘,你在说什么呀?”孟允棠涨红了脸。
“好好好,不说他了,继续说料子。”周氏笑道。
母女俩在房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天色不早了,孟允棠从周氏房中出来,回自己房里去。
孟家这间院子不算大,孟允棠来到自己房前,转身往院子深处望去,以薇的生母白姨娘房里已经熄了灯了。
阿爷今晚宿在她那儿。
阿爷是个好阿爷,对母亲来说,他也是个负责任的好丈夫。可是这也不妨碍他前后纳了两房妾室,书房里还有两个通房丫头。
孟允棠心情郁郁的。
做妻子的看着自己的夫婿去睡别的女人,心里真的不会难过吗?
或许她不该让阿娘把那盒胭脂还给邵家二郎?邵家二郎家底薄,没前途,那她不就可以管住他不让纳妾了吗?
可万一他家底薄没前途还要纳妾,岂不是更气人?
算了,不要七想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4章
次日上午,贺砺带着鹿闻笙和戚阔来到位于常乐坊的汝昌侯府,鹿闻笙上前递上拜帖。
门人进去通报后不久,汝昌侯张伯兴和他的嫡长子张秀峰就亲自迎到了门外。
寒暄一番后三人来到张府的正堂坐下。
贺砺侧过头,向主座上的张伯兴道:“自我回到长安,我阿姐便一再在我面前说起张侯对我贺家的恩德,叮嘱我定要亲自上门来道谢。我刚回长安,诸事冗杂,迁延至今才得空,还请张侯见谅。”
张伯兴忙道:“哪里哪里,贺大将军太客气了。当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圣人不但给我父子封了官,赏赐诸多,小女更是受封县君,真是皇恩浩荡,受之有愧。”
贺砺道:“张侯自谦了,此事放到现在或许是举手之劳,而在当年,却绝对没有举手之劳这般轻松。说到这里,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当年张贺两家并无多少私交往来,不知张侯当时为何甘冒奇险,为我贺家人收殓尸骨?”
张伯兴面色讪讪,对贺砺道:“不瞒贺大将军,在此事上,我张家满门都是沾了小女六娘的光。当年她小女儿心思,做事只凭一腔热血上头,并未考虑后果,也未告诉家里人。贺家平反后,为了能让贺老国公和令尊令兄葬入贺家祖坟,她才不得不将此事说出来。只是她现如今已嫁做人妇,为免外人说嘴,对外才宣称当年是我们父子给贺老国公他们收敛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