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殿侍女迎上前请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芸美人去了内殿。
李律手肘撑在矮榻上翻着书本,听到动静后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到矮茶几下面,抬起头看着站在门边局促不安的女子。
“给陛下请安。”芸美人福身行礼,她头垂得很低,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来坐吧,不必如此拘谨。”李律抬了抬手,示意芸美人坐到矮榻上,还把矮茶几上的两盘小点心,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点心是李律让御膳房送过来的,想着女孩子大抵是喜欢这些的,想以此缓和一下气氛,不让芸美人太过约束。香炉中命侍女加了些花瓣,都是竹妃调配送来的,有天然清香却不浓烈刺鼻。
芸美人轻手轻脚地坐到矮榻上,点心是刚烤制出来的,散发的香气飘散开来,精致小巧,她不禁感叹不愧是出自御膳房。
“这个时辰,想着你应该用过了午膳,就没有准备太多。”端起茶杯置于掌中,李律声音中带着笑意,“你父亲驻守边关,也让朕省去了诸多忧虑。”
“能为国效力,是唐家的荣耀。”芸美人轻声回应道,提及父亲倒是让她柔和了下来,不再拘谨,“嫔妾幼时便想着为国出力,若是男儿身,定会和兄长们一样习武从军。”
“唐将军英勇善战,府中儿女也必定是个中翘楚。”李律目光中带着些许欣赏,“这古往今来,英勇的女子不在少数,也并非只有战场杀敌守卫边疆才是为国出力,若是有心,便不是难事。”
眨了眨眼睛,芸美人面露惊喜神色,以往母亲总是教导自己行为举止贤良淑德,日后嫁给夫君,更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体贴关爱相夫教子。父亲每每也是宠溺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说长大后便明白了。
如今她似乎明白,却更多的是看开了而已,为了家族做了妥协。当听到自己的话被认同,这认同之人是一国之君时,便莫名生出了感动。奈何性子不像其他闺中小姐细腻温润,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回话,就只轻轻点了点头,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缓解尴尬。
李律倒是被逗得轻笑了一声,也未出言,只是掀开杯盖喝了口茶。
同是出自将军府的月昭容心思沉稳缜密,芸美人的脾气秉性,倒更像是几年前刚入王府的皇后。十六岁的景王妃躺在矮榻上,和李律说着天南海北,眼睛中透着灵气,有句话李律现在还记着,那便是,‘若如可以,定要去游历山川,在潺潺溪水山涧烹一壶清茶。’
芸美人单纯直率,让李律相处起来觉得舒心,两人相谈着竟也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李律便吩咐了御膳房准备晚膳,之后又派人将芸美人送回了槐序宫。
再次坐回矮榻上,拿出唐钦的奏折,又翻阅了一遍,李律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指甲在一处地方按了一个印记。
几日后进了腊月,每年这个时候,政事上如无大的事件,李律便不会如平日般布置下去诸多政务,只把当前呈报上来的细碎事件处理完毕后,便放了文武百官的假期。劳碌了一整年,有的老臣头发已经花白,确实该早些在府上休养。
这一年来,朝堂之上有了不算小的变化,继衡王淳王按时参加朝会外,崇王也不再隔三差五全凭心情,虽还是一言不发,但多了专注认真。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燕王在刚入冬时,亲自进宫呈了一封‘请愿书’,谋了一个官职。
对于燕王的行为,私下里文武百官众说纷纭,所得结论弯弯绕绕辩驳了几日也没个统一答案,但最让人信服的无非一个观点,那便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李澄谋一个好的前程。
这些言论自然也传到了李筠的耳中,是是非非他向来不放在心中,整日冷着一张脸,让人见了心里发怵。倒是李念偶尔会笑嘻嘻地说着‘言多必失’,莫名让人生了一层冷汗。
还有便是安国公的长孙安彧,才华横溢,被李律招至朝堂,给了御史中丞的官职,大半年便做到了秘书少监,不过二十岁出头。
先皇在位时,秘书监一职给了张宪,现如今张宪也已头发花白,李律便让颜书栖接替了张宪,做了新一任秘书监,这颜书栖便是霜才人的叔父。
当然罢免降罪的也不在少数,大多都是不作为的地方官员,不论官职大小,都是李律批阅奏折后亲自下的旨意,无一例外。
今日朝会并无过多需要商议之事,不过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李律走到羲和殿外,对着执徵耳语了几句,回了光华殿。
执徵得令快步拦下了,在苏墨身旁准备一起出宫的李念,“淳王请留步,陛下请淳王去光华殿切磋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