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对追随父亲脚步有着憧憬,仅仅副尉便让于子昀高兴不已,他高兴的不是所谓何等官职,而是自己的能力被认可。守卫国家,守护心念之人,是他此生所愿。
上午的操练结束,士兵们陆续来到伙房,盛了饭菜填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端着饭菜,随意地坐在台阶上,军中伙食自是比不上府中的珍馐美味,参军多年于子昀早已习惯。
前两日从城中运来补给物资,其中包括家中的书信,信中于夫人叮嘱他能想到的任何小细节,多年来依旧如此。轻叹口气,于子昀倚在墙边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分别已有六年,当年经常害羞的小姑娘,已然长成了温柔的女子了吧。
摩挲衣袖中的红绳,那是与心念之人唯一的牵绊了,他日日戴在手腕上,不曾取下,又怕会弄脏弄坏,便藏在衣袖之中,亦如那深藏在内心无法与人言说的感情。
顾将军站在不远处,稍一偏头便能看到坐在角落的于子昀。先皇在位时,他与其他将军也曾是二十多岁热血无畏的年纪,一同上战场奋勇杀敌,置生死于度外。在战场见证了太多生死,家国情怀大于天。
而后国家安定,他们战功赫赫被封了官职,百姓大声欢呼迎接他们归来,他们骑在马上无限风光,隐于铠甲之下的是常年累积的伤痕。
几十年的安稳,让他们可以暂时不再到处奔波,驻守一地,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虽然依旧与家人聚少离多,至少他们还能走下战场,有太多兄弟留在了战火连天的乱世之中。
顾将军上次见到于子昀时还是一个小娃娃,转眼间便手持刀枪,保家卫国。他对待于子昀甚至比任何士兵都要严格挑剔,若有一天战火再起,只有够狠之人才有可能活下来。
由此他想起了远在宫中的女儿,当初骑马赶回将军府,送女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女儿脸上恬淡的笑容,他至今还记得。转眼间已有两年,月昭容在后宫平稳,他便已知足,别无他求。
并未待太久,顾将军就回了房中,前两日家中书信中夹杂了一封密信,密信内容让他后背漫上一层冷汗。陛下亲自手书密信,这一过程未有官员参与,便可证明朝中有了不可信之人。
他驻守护城河,自是不了解城中发生的几件大事,包括露出狐狸尾巴的周佐元。此事李律未派人告知顾将军,想来此刻周佐元自顾不暇,不会再冒险有任何明面上举动,还有便是毫不知情才能在接触时不露破绽。
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密信,快速焚于烛火之中,太平盛世下的风雨飘摇,似乎终于要掩藏不住了。
好在此次计划配合之人,是曾经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兄弟,分隔多年再次联手,依然是彼此信任的从容不迫。手指在一柄长剑上拂过,这把剑是顾家祖传,跟随着他上过战场,已沉寂许久。
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长剑闪着寒光。
三月十日,天气有了暖意,清晨朝会上,李律目光扫过站在下面的文武百官,手中拿着一份奏折。
“昨日上奏的一封奏折中,有人提到了一些官员毫无自律,不仅出入风尘之地如家常便饭,又奢华且排场十足,外面百姓议论纷纷,影响恶劣。”李律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投放到李念身上,随即离开。
李念一直低垂着眼眸,站在叶敬卿身边,他一贯这样,并不在明面上发表任何谏言。
见殿内一时沉默,众臣偷偷地交换了眼神,一时拿不准陛下的言下之意。李律翻动手中的奏折,发出纸张的沙沙声。
“众卿闭口不言,是等着朕一个个点名出来吗?”李律合上奏折,“这份奏折中提到的官员不在少数,更有此刻就站在殿内的。”
江太傅闻言站了出来,接下了李律的话,“臣认为应该严查,官员的职责应是为百姓做事,若是以此公私不分,失了百姓的信任,那便是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闻言李律脸色稍加缓和,目光再次停在李念身上,“不知淳王有何想法。”
被突然提及,李念只得站出来行礼,“臣觉得江太傅所言极是,按此去做便可。陛下唤臣出来,想必不是要问臣的想法这般简单,还请陛下明示。”
“淳王此言何意,朕连问话的资格都没有吗?”李律眯起眼睛,“还是先前朕罚你在府上闭门思过心有不甘。”
“臣不敢。”李念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清冷。
一周前,淳王与陛下就先皇祭奠之事有了争执,陛下意在一切从简,可淳王偏偏不肯退让,认为应遵从祖上规矩,不可破例。众臣私下里议论纷纷,这陛下与淳王果真被先皇宠爱有异,此事态度便可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