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闻言并未有惊讶神色,轻笑着点了头,“没错,婧岚公主英勇果敢,提前布了局。旻帝自幼便有宣帝的影子,母子感情再深厚,一旦登基,总有牵制不住的一天。那封密信内的风景图,是旻帝登基前就画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一时间,帐内谁都未曾接话,只有唐钦时而摇头,不住地叹息。
“虽说婧岚公主已贵为太后,我反倒愿意以先前的封号相称。和亲二十余年,在厉国立下了威严,人人敬重,又心念着沐国安危。也许从厉国百姓的角度,婧岚公主私通敌国,罪不可恕,可那敌国正是她日夜思念的母国,仍有放不下之人。”
绑在身后的左手抓了几下,杨一望向郑宇,“衣袖中有靖岚公主之物,以证我的身份。”
郑宇看了眼唐钦,上前抓住杨一衣袖,果然摸到了一个物件。有麻绳阻挡,无法取出,他不放心的喊来两个帐外侍卫,按住杨一,这才解开麻绳,将物件取出来。
物件为腰牌,腰牌上有几处磨损,应是有些年头了。自上而下雕刻了龙纹,龙纹旁刻着皇帝印章样式的图案,以及沐和元年字样,皆表明为丞帝之物。是晟帝改年号沐和时,特意命人打造,给了同年出生的丞帝。
丞帝与靖岚公主同母所生,关系亲近,当初是不舍公主远嫁他国的。战乱刚刚平息,沐国需要安稳发展,不得已,只得答应了厉国提议,以此牵制住两国,不得毁约。
靖岚公主的嫁妆极尽奢华,珍贵之物数不胜数,其中一个盒子里便放了腰牌,代表丞帝的思念。那日一别,便是永别,两人再无相见。
晚年的丞帝或许也是想念同母的妹妹吧,还有那远在封地,都不曾亲近过的成赫亲王。
腰牌经特殊处理,且工艺繁复,很难复刻。唐钦翻转手中腰牌,命侍卫松开杨一,“此物确为靖岚公主所有,可我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你为何会和靖岚公主有了联系。”
“战火平息,民不聊生,一年冬天,母亲染了风寒无钱医治。弟弟去医馆求了许久,被打了出去,几个孩子只得将衣服盖在母亲身上取暖,冻得瑟瑟发抖。”杨一说完,眼中漫过哀伤,“以当时的情况,无异于等死,不仅无药,吃食上也仅仅是稀汤寡水的米粥。”
“几个弟妹年幼,柴火不够了,就只得去街上树捡枯枝,孩子哪里争得过大人,生死存亡之际,谁又顾得上他人。妹妹抱着大人的腿乞求,被一巴掌推倒在地。”
“恰巧路过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温和华贵的夫人,她扶起妹妹,掸去了身上的尘土。问清缘由,命车夫去医馆请大夫。”
目光停留在洒进帐内的阳光上,杨一放缓了语速,“隔了一日,那位夫人又来了,还用马车拉来了许多干粮,分给了贫苦的百姓。母亲身体好转,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后来从大夫口中得知,出手相救的夫人,原是靖岚公主的嬷嬷。靖岚公主知百姓疾苦,让嬷嬷出城看望,其中大部分银两,来自于公主的嫁妆。”
“厉国重新休整,百姓的生活才逐渐有了改善,我也是得空回到家中,才知道那段艰难的日子。我本就敬重靖岚公主,如此,更是臣服于公主的大公无私。”
“和亲并不能完全平息战争,局从诞下旻帝时便开始了。新帝继位,便可封后,有了身份权力,才能有机会布局。为以防万一,军中有亲信,才是最稳妥的。”
“靖岚公主暗中调查得知我为沐国人,派人来探口风,我自是心甘情愿。”
“我因立功被封为将军,接了此次偷袭任务,带着将士,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
唐钦抓起桌上的石子,在手中捻过,他一言不发,不知是为百姓唏嘘,还是想起战火纷飞的年代,自己在生与死之间的挣扎徘徊。
收回目光,杨一看向唐钦,空气中流转的情绪,他似能感同身受。
“所以这次的完整计划是什么?”轻咳一声,唐钦收回思绪,将手中的石子放回原处。
杨一欲言又止,目光瞥了一眼帐外防守的侍卫。郑宇见状,拉上了帐门上的帘子,“放心,门口守卫的都是心腹,绝不会透露只言片语。”
“完整计划便是,提前传出消息,让沐国有所防备,我再带精锐部队诱敌深入,让厉国将领施云带队断后,里外夹击,一网打尽。”活动了两下被麻绳绑后酸痛的手腕,杨一继续说道,“计划中有一个不可控因素,它决定了计划是否可以实施。”
“密信。”唐钦虽离皇城较远,来龙去脉,已由陈硕相告,不由得脱口而出。
“是。”看着唐钦,杨一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交给卿美人的书籍是否还留存,是否能解出谜底,是否会禀报给陛下,都是未知的,任何一处有了差池,都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