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自然知晓惠王防着他,在府中小心谨慎行事,好在有安国公的威严在,惠王还不敢明面上对他下手。他是投掷在前的一枚棋子,卡的惠王如鲠在喉,也时刻都有必死的觉悟。
惠王府内到处都是眼线,洛宁空余时间甚少待在府上,他是国公府的下人,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方才看到地上落满了花瓣,自己仿佛也是如此,于春天繁茂,于夏日凋零。
在长安街上闲逛,洛宁穿梭于人流之中,漫无目的。茶楼中传出了曲调,是唱曲之人的生计,他突然有了兴致,跟了进去。
目送洛宁进了茶馆,淮牧从一个胡同中走了出来,他从惠王府门前便盯上了洛宁,一路跟随。饶是洛宁武功再高强,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淮牧为何能出现在皇城东区,用的自是老办法,他手中晃着从侍卫身上顺来的腰牌,一声冷笑。倚靠在胡同旁的树上,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个女子从高处跃下,站在淮牧身旁。
“我不是你的下属,别想命令我。”女子声音冰冷,未施粉黛的右侧脸颊,依稀可以看到横到下巴的伤痕。她用手又在伤痕处抹了几下,确保易容万无一失。
女子面容清秀,样貌上略显陌生,勾唇那一股魅惑,与整张脸搭配极为违和。她拂了拂素雅粗制的麻布衣衫,一脸嫌弃。
“当了一阵子许盈,就真以为自己是富贵之身了。”淮牧微微皱起眉,说话毫不留情面。
“冒充徐公子,我本以为你能沾染些大家公子的气度,却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劝你管好自己的嘴,暗器玩了多年,也有失手的时候。”白了一眼淮牧,方疏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开,轻咳一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出来执行任务,我没心思和你争论,你先前在周府险些暴露,告示牌上还贴着你的通缉令,万事小心谨慎。”说罢淮牧的目光停留在方疏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伪装倒是逼真,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很难认出。”
方疏挑眉冷哼了一声,“看够了没有。这可是大人的伪装技术,又岂是你这般人能看得懂的。”
“是我见识浅薄,这样总可以了吧。任务第一位,若是失败了,可就没有辩驳斗嘴的机会了,大人手下不养废物,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从衣襟中取出一枚耳环,是先前方疏耳上的,淮牧仔细地给方疏戴好,“绝命散,希望这次你同样用不到。”
看了眼淮牧,方疏未作回应,捋顺了被风吹乱的发丝,迈步去了街对面的茶楼。
她现在是寻常百姓家的丫头,单纯无知,动作中都带着几分胆怯。
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装了几样蔬菜,方疏走进茶楼,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又鼓足勇气走到茶楼伙计身旁,小声说道,“卖卖菜,很新鲜的,看看吧。”
“什么?”伙计显然并未听清方疏的话,抬起头看过来,见女子穿着朴素,脸上顿时没了笑意。毫不客气地抓起竹篮中的萝卜,在手中颠了几下,扔回了竹篮,“这是茶楼,要卖菜到饭庄去,想必你也是不识字,穿成这个样子,饭庄都怕你进去脏了店面。”
茶楼伙计声音很大,本就好奇的茶客,更是毫不掩饰地大笑。甚至还有人言语轻薄,说姑娘笑一个,便买了这一竹篮的蔬菜。
方疏低着头一言不发,眼中泛起泪光,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面庞,还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任务结束,她定会除掉这些自以为是的废物。
在茶楼里谄媚讨好惯了的伙计,像是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一番奚落还觉不够,还伸手推了下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
借着力往后退,方疏看准伙计出手的时机,身子倾斜踉跄了几步,伸手抓了就近茶客的座椅椅背。这座椅上的茶客,正是端着茶杯的洛宁。
如此动静引来了其他茶客的注意,就连那唱曲的姑娘,都停下了曲声。伙计见掌柜的看向此处,这才收敛了举动,张口都是赶人的话语。
方疏一直低着头,她蹲下身去捡被伙计推到地上的萝卜,萝卜摔成了两块,一块滚落在洛宁脚边。眼睛眯起,她直接起身挎上竹篮,走出了茶楼。
本无心理会的洛宁,反感于伙计的态度,他弯腰捡起萝卜,又掏出银两扔在桌上,去追还未走远的方疏。
“这位姑娘,你的萝卜。”洛宁轻声说道,他快步追上,将萝卜放入了竹篮。
方疏抬起头看向洛宁,眼中满是惊讶,似是又想起了脸上的伤痕,赶忙偏过头,左手在衣衫上轻抓了几下,小声说了句,“多谢公子。”
洛宁面色严肃,他没再回应,而是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了。他向来多疑,又心思缜密,萍水相逢之人不会过多接触,以免生出事端。若不是看女子可怜,也不会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