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仕秾抖了抖沾满尘土的袍角,又在附近探查了片刻,确定四周再无险情,想是贼人都交代到了屋里,这才回头同大家汇合。
桑仕秾将长剑收回剑鞘,而后轻瞥了一眼万三手中的男孩儿,看起来比熙宁还要矮上许多,大概十来岁的年纪,人干瘦,眼睛便显得奇大,穿着破烂一样不合身的夹棉大外套,脚上的单鞋还露着两个脚趾头,两手到处是糊着泥灰的血口子。
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孩子,扔到孩子堆儿里还在玩泥巴的年纪,竟练得这一手好箭法,由不得叫桑仕秾这等高手也要高看他一眼。
外面消停了一阵,几人也从屋内将浑身血污的马场主揪了出来,只见万三在旁边震天震地的吼着,“公子,这马场主昨日叫老万我回去取行李,单剩哥几位留着保护公子,便是你常说得分而化之之术了吧。”
邵环这时候方才恍然大悟,万三可是少见的如此有文化,眼瞅着便得意洋洋的得瑟起来,邵环在一旁恭维道,“喔,未曾想这里面还有这一层意思在,受教了三爷。”
万三一脚踏到旁边的小土坡上观察那昏迷不醒的马场主,心里暗叹一句也不知是谁下得狠手,瞧瞧这人都快瞧不出人样来了,不过嘴上暂且还在同邵环闲适的胡说八道,“咱还是有些用处的,也不都做了些傻事,除了这把子力气好使,咱在审时夺势这一块儿也还是颇得公子真传的。”
邵环在这头恭维他,赵侯这头却还惦记着熙宁的伤。
几人之中只熙宁的功夫要弱些,她挂了些彩,且还是被那带毒的箭镞所伤,其余几人身上伤口大多都是刀剑无眼,不过擦破些油皮罢了,两相对比还是熙宁伤得更重些。
熙宁伤在耳朵,若真如那马场主所说,箭镞淬了那蚀骨的毒药,耳朵腐烂之后伤到了脑袋里,那便是大事了。
赵侯伸出自己怀中的帕子,摁压在熙宁的伤口之上,伤口已然结了血痂,早已不再流血了。
熙宁想他只是关心下属,心下坦然,这时候若是躲闪便是不识抬举了。
“还疼得厉害?”
熙宁抬头看他一眼,其实在夜色之中并不能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好一些了。”
刚才还火辣辣的疼,现在反倒没了感觉,甚至方才赵侯伸手按在自己的耳朵上,自己也没能感受到赵侯的手指,仿佛这边耳朵不是自己的一般。
这药果真是有些毒辣的。
表面看似乎只一个小口子,倒也不严重。若不是被那马场主说有可能会流脓腐烂,怎么看也不大像是什么值得挂碍的伤口。
赵侯使了个眼色给邵环,他便立刻会意。
那马场主不知是不是疼晕了过去,被邵环狠狠甩了几个巴掌,却仍不见醒。
邵环只好蹲在万三拎着的那小孩面前,“我这兄弟刚才吃了你一箭,若是他无碍尚还可以留你一命。若是他有了什么事,我就先刀割了你的俩耳朵,再在你面前把这耳朵丢去喂狗吃。”
第11章
桑仕秾也在一边冷下了脸,“你这箭镞是不是真的淬了毒药?”
那孩子看起来瘦小的有些可怜,大概也不善言语,这时候被这么多大人捉来盘问。已然害怕了起来,嗫嚅着说道,“这是用见行草的汁水泡出来的箭镞,虽然有毒,但可以用它的根来解。”
熙宁摸摸自己的耳朵,不敢碰到伤口,只在边缘捏了捏,生出一股子拖了大家后腿的不安之感。
邵环安慰着熙宁,“还好还好,有法可解,费点子功夫罢了。”
万三视线在众人中逡巡了一圈,这才分清楚状况,原来这马场主还用了下毒这样下作的手段。
“怪不得公子不肯与这贼人同桌同食,现在想想若是那时留席,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咱们四个了。”
这种境况单是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对待不熟悉之人,赵侯一贯都是按照不可信任之法来处理,哪怕自己在这人面前并未暴露身份。
况且这种险境自他成为赵国世子之后,遇到过不下百次,且他似乎很是擅长辨识人心。是敌是友,他心中自有分辨的一套法子。
打从见这马场主的第一面起,他便觉得此人非良善之人,勘破他并非是瘸腿之人且还是功夫好手之后,他便愈发小心谨慎。
这人若不隐藏自己,大大方方展示身手,许他还不会这样快便识破,这也算是马场主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下这马场主已然不是头号问题。
赵侯叫万三先给驻军送信,派人来这马场之中收拾下这一屋子的死伤之人,送去官府里该收押的便去收押,已经气绝的就地掩埋。
如今也好,索性同马场主撕破了脸,他便能无所顾忌,好好审一审从前的马匹走私渠道,或许会有些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