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是我二叔家的四堂姐,身份和小徐公子差不多,都是嫡出。”
果然,杨世醒在听了后道:“看来是徐茂渊不想讨个门第高的儿媳妇了,除非你们能劝动他,不然这事恐怕有些难办。”
阮问颖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这也是她来找他的最大目的。
“会不会是徐家为了避嫌,才不欲与我们家联姻的?”
她说得稍有些委婉,但也没有多么含蓄。
毕竟在她心里,杨世醒是很能靠得住的,她虽然不时会恼他,但只是小儿女之间的情绪,实际上非常信任他、依赖他,愿意和他敞开天窗说亮话,不怕由此带来什么麻烦。
“徐大人简在帝心,为文官之首;而我们家也算得上是顶尖的武将之家,得陛下倚重,又有舅母和母亲、外祖母这么一层关系存在,如果我们两家联姻了,会不会……会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第19章大恩不言谢,不如以身相许
杨世醒看她一眼。
阮问颖巴巴地瞧着他。
“不会。”他平淡道,“还是那句话,难道你们家没有和别的世家联过姻?”
“我记得幽州李家就和你们家是姻亲吧,那可是流传百年的世家望族,门第比徐家还要高一些,他们家都可以和你们家联姻,凭什么徐家不能?”
“你也说了,是幽州李家。”阮问颖道,“李家虽为百年勋贵,但他们家的根基不在长安,只是一方豪强,和我们家联姻不过是名头好听一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助益。”
“但徐家不同,徐大人深得陛下看重,乃国之栋梁,徐家也出了不少举子进士,为官者遍布诸州各地。我们家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我们两家联姻,那……势必会对朝中产生一定影响。”
这话说得非常露骨,高祖虽然废了妄议朝政这一条律令,但常人间也不过是在私底下谈论两句,鲜少有放到明面上来说的,遑论在皇子面前言语。
阮问颖却没有一点顾忌,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而杨世醒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没有丝毫疑义:“你的想法不能说错,文武联姻,的确会有所风险,可这话能够套到任意一种情况上面。”
“比如说你们家找武将联姻,就是将门结合,有拥兵自重的嫌疑。”
“若找门第低一点的读书人家呢,也可以说是怀有野心,意在培养文官势力。”
“门第再往下,不说你们家愿不愿意,就是其他人知道了,也会在心里嘀咕,怀疑你们家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世家大族不找,反而找一户普通人家。”
一条条列举下来,听得阮问颖心有戚戚。
她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也未免有些太过于荒唐了。若真按他说的这般,他们家岂不是什么安稳的亲家都找不着了?
“那照你说,我们家该怎么办?”她抿唇询问。
“不怎么办。”他怡然回答,“按着原本的心意,想找哪家就找哪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想从亲事上面找罪名,整个长安城里没有一户人家能幸免。”
“想治罪一个人的方法多得是。譬如你下朝时右脚先着地,我可以说你不尊天子,妄图比右为先,一道奏折上去安你一个谋反的罪名。你若自证清白就是早有准备,在诡诈狡辩。我再联合党羽,敲敲边鼓,把陛下的怒气撺掇起来,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话说得很夸张,阮问颖却逐渐听得回过味来。
罗织罪名、故入构陷,这些朝堂争诘的手段无法避免,若因此而畏缩一隅,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是安享太平,而是做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以攻为守,让人即使想要动手也先多三分思量。
可这些都是针对世家大族而言的,对于陛下来说又是怎么样呢?历朝历代,士族豪强都是需要帝王制衡警惕的势力,难道陛下真的放心看着底下的大臣官员相互联姻吗?
阮问颖很想得到答案,但最终没有询问。
不管她和杨世醒的感情再怎么好,这样的问题也不是她可以拿出来问的。她可以倚仗他、信任他,甚至为此恃宠生娇,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但始终都需要拿捏好分寸。
反倒是杨世醒主动开了口,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父皇每天日理万机,哪有空盯着臣子的嫁娶,世家大族间的联姻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不要为此来烦他就很好了。”
“当然,”他微笑地看着她道,“这也不妨碍底下的臣子为了规避风险而主动避嫌。”
这话解开了阮问颖的最后一层疑虑,杏眸微微一亮,粲然明笑起来:“原来如此。表哥,多谢你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