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寿元长久,直至耄耋之年,然其却在六十大寿时就把皇位传给了太宗,安心颐养天年,并立下旨意,凡子孙后代之承业者,若年过古稀,都需传位禅让,以免老令智昏,做出有损江山基业之事。
高祖在下这道旨意时还很担心,害怕太宗不遵从,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地坐在皇位上呢?虽然太上皇在名义上尊位最高,但无法握有实权,与在位时是不能相比的。
没想到太宗不仅遵从了旨意,还把时间提前了两年,美其名曰“不敢越先考”,在连废两任太子后火速把皇位传给嫡女,带着皇后南下江州,划着小船,哼着小曲,看遍美景去了。
之后的高宗又把时间提前了三年,在五五大寿那会儿把皇位传给了太子,和丈夫一起前往青州边关,圆满了天山看雪的心愿。
然后是成祖,他励精图治,在位期间让百姓休养生息,把前面几任帝王抗击边关所伤的元气都补了回来,是位极其精明强干的人物,但同时他也喜好权柄,不愿过早退位,加上他若依循祖制,再要提前退位,天下就会不稳了,遂重新下了一道旨意,把传位的时间最早定在了高宗的五五大寿,最晚则还是古稀。
接下来的世宗与中宗都遵从了这道旨意,分别于古稀之年与知天命之年传位退禅。
后者还想再更早一些,因为他于政绩无兴,只喜欢吟诗作对,觉得当皇帝没意思,但被群臣掣肘,又没有成祖那样的手腕和魄力,只得被动着挨过时日,等寿辰一到就把位子传给了先帝。
先帝倒没有传位给陛下,由于中宗不问朝事,好不容易被成祖和世宗治理起来的天下又起了乱象,官场也是一片混乱,先帝为此呕心沥血、案牍劳神,终致山崩体塌,尚未来得及留下遗诏便登遇升天。
陛下即位后虽没有明言,但从他一直想要一个嫡子并在杨世醒出生后悉心教导的情形来看,也还是会选择禅让退位的。
这几乎是众人默认的事情。据闻,陛下在一次醉酒后还曾对皇后有过“待吾儿长成,得继大业,某便追随太宗,携娘子潇洒远去,看遍天下万千风景”的言语。
此事的真假虽不可考证,只成为一桩轶故在宫闱流传,阮问颖也没有去向谁求证,但从杨世醒这一番话来看,应当是真的了。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绽开一朵怡然的花,上前挽过对方的臂弯,莞尔道:“全湖宴这个名字,听上去颇有几分意趣,不知味道如何?”轻轻巧巧地把这个话题带过。
杨世醒任由她靠着,搂着她在凭案边坐下:“还能如何,宫里的厨子做来做去也就那么几个口味,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珍馐之物,不会因为它们是被父皇猎起来的就变得美味。”
“这怎么能一样呢?”她道,“陛下猎得之物怎么能与寻常物什相提并论?定然是有所不同的。”
对方瞥来一眼:“你这话应该到我父皇跟前去说,他可喜欢听人吹捧了。”
她黛眉微扬:“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什么阿谀逢迎的奸佞之人一样,我明明是在说心里话。”
他轻笑,望着她生动的娇嫩嗔容,气定神闲地应了一声:“嗯,有几分奸佞小人的样子了。”
阮问颖:“……”
阮问颖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起身绕到一边坐下,打开云纹方案上放置着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小块莲子糕,拿着锦帕在下面小心地垫了,递至他的唇边,示意他品尝。
“好吧,既然你说食材的品质不会因为是谁所得的而有不同,那你就尝尝由我亲手采摘的莲蓬做的糕点吧,看看是不是也和寻常糕点一样。”
杨世醒毫不留情地戳穿:“不是小舅母命人采摘的莲蓬?才和我说了这话就转过头来诓我,你也有点太自信了吧?”和济襄侯一样,他也从皇后处与之论辈,以舅甥相称。
阮问颖有些心虚,因为昨日众人在船上品尝的莲子糕的确由她采摘的莲蓬所制,今日被送进宫来的这一份却不是。
她强作理直气壮地道:“谁说我在诓你?我只说二婶命人去采摘了莲蓬,又没说我没跟着去。我就不能连摘两回?”
又抿唇瞪他:“你到底吃不吃?”
面对她的娇蛮,杨世醒从来都是宠着的,看心情选择逗不逗,现下被她这么一嗔,又闻得她指腹间传来的浅淡幽香,掩盖在糕点的馥郁清香下,当即微微一笑,甘之如饴地尝了一口。
糕点是照着皇后的口味做的,偏于清淡,但胜在做法精巧,里头夹杂了不少酥脆果仁,和厚实绵软的面团混在一起别具风味,算得上糕中精品。
“如何?”阮问颖瞧着他把糕点咽下,颇为期待地发出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