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清静的地方不难找,雪霁天晴的白日里,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少,但在遇见杨世醒时,他们都会退避一旁,面向宫墙伏身跪倒,一路行来皆无烦杂声息,称得上安静。
没人的地方就有些难找了,这段日子下了不少雪,昨晚又刚结束了一场大宴,宫人们铲雪的铲雪、拾掇的拾掇,还有前往各宫各院办理差事的,可谓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歇的时候。
不过杨世醒也不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和阮问颖亲热。
在领着她走入一处深繁高地,屏退二人随侍,与她一同站立在廊桥之上,俯瞰周围的白雪冬景时,他只是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肢,就再没有别的举动。
除了在她微蓬的发间印下一个轻吻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在和她说着话。
他对她讲述当年的往事,他当时的心境。
“你小时候可实在算不得聪颖,傻乎乎地跟着才照看了你几回的宫人离开不说,过后还不询问一声相关的情况。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宫人为什么要带你去点藏园,又为什么要把你扔下么?”
“之后姑母让你挑选贴身侍女,精心培养她们习武,你竟也丝毫不觉得不对劲,让我都忍不住替你操心。”
“还好你后来跟随许山芙念了几年书,又被我拉着去听徐茂渊和裴良信的课,总算是让你长出了一点心眼,不用再担心被人卖了还数钱了。”
“还有一件事,说来有些可笑——当初我重新和你亲近,是存着和你做兄妹的心思的,打心眼里想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只可惜我天生亲缘淡薄,无有兄弟姊妹,正应了真人的那句话。我与你的兄妹缘分,终究比不过我们之间的夫妻缘分。”
对此,阮问颖先是一一辩解反驳:“你又不是一天到晚地和我在一起,怎么知道我没问过那名宫女?没有想过她的动机?”
“可那时候你好不容易愿意搭理我,我一颗心扑在你身上还来不及,战战兢兢的,生怕你什么时候又改了想法,如何分神去想别的事情?”
“至于我的那些侍女,就更不用说了。本来我就到了要挑丫鬟的年纪,母亲在先前也和我提过,只不过不巧两件事正好撞了,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吗?”
“而且我哪里是被你去拉着听徐大人和裴大人的讲课的?明明是因为我勤学好问,想要知晓更多的事情,才主动跟着你在一旁听讲。所谓开卷明义,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然后一抿红唇,眺望着不远处白雪压枝的青松,含笑和他说道:“你现在想要和我重修兄妹之缘也来得及啊,我很乐意与你不做夫妻,而做兄妹。”
“那还是算了。”身后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兄妹哪比得上夫妻,为了你,我就算是让真人再批几句谶语也心甘情愿。”
阮问颖闻言笑逐颜开,甜甜蜜蜜道:“你对我这么情深义重啊?”
“自然。父皇还笑话过我,说我怎么什么都跟着他学,连喜欢阮家的女儿这一点也要学去,就不能出息点去喜欢别人家的女儿?免得天下人在心里嘀咕。”
“嘀咕什么?”
“嘀咕我们杨家是吊在你们阮家这一棵树上了吗,怎么公主出嫁要嫁给阮家的儿郎,皇子娶妻也要娶阮家的姑娘,不懂得外戚慎重的道理。”
第85章利用杨世醒的愧疚之心
阮问颖的心头微微一跳。
不过也只是跳动了一下,因为她明白,以杨世醒对她的情意,不可能存着试探她的心思,应是切切实实的随口一提,不必太在意。
遂道:“这话可不能让我娘和祖母听见,她们虽然一直住在国公府里,没有另建公主府,但那是因为与父亲、祖父夫妻情深的缘故,不是真正的下嫁,不容看轻。”
“我知道。”杨世醒应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外戚。”她道,“祖母如何我不知晓,但在我娘心里,她一直都是杨家人,在教导我时,从来不说我身为阮家儿女该怎样怎样,而是说,身为她的女儿,该如何行事。”
“在她眼里,她与陛下永远是最亲的兄妹,与太后是最亲的母女。你说她是外戚,她定会着恼,觉得你把她视作外人,也许就不肯把我嫁给你了,好让我们两家的关系撇得更干净一些。”
杨世醒闻言,立时道:“多谢颖妹提点,我向你保证,今后绝不在姑母跟前提起这二字,让你能顺顺利利地嫁给我。”
听得阮问颖漾容莞尔,又在下一瞬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谁是你颖妹?这名字真难听,不许这么叫我。”
“我这不是在强调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么?”
“那也不许这么叫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