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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和她笑着说这些话的,显然只当做一桩有趣的家常,说出来给她听听。

阮问颖心里却另有想法,需要她父母孝敬的长辈只有真定大长公主,没道理不在陛下的邀请之列,其余晚辈如她的兄嫂、阮淑晗之流,也不会不跟着进宫,唯一剩下来的只有她。

她的病是这两日才好全的,而陛下不可能临到头了才相邀请,一定是早就和她的父母提起过。

那时她或许还在昏睡中,或许才刚醒了没多久,她的父母既不放心她进宫,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才推辞了,想要在家里守着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不由涌起一股既贴心又羞愧的暖融之感,露出一个轻小的微笑,含赧告罪。

“都是颖丫头的不是,因为贪凉受了寒,搅得府中人事慌乱不说,还让爹娘为此操心,辜负了陛下与舅母的一番好意。来年上元佳节,颖丫头定然看顾好自己,不教陛下心意付诸东流。”

皇后温婉笑言:“不必如此麻烦,来年上元佳节,你说不定已经嫁进了宫里,成为了醒儿的妻子。到时只需要让他看顾好你便可,有什么不好的唯他是问。想来你也不忍心让他受到责备。”

阮问颖维持着乖巧的微笑,没有答话。

皇后继续道:“说起来,陛下也在昨夜说过差不多的话。当时,他带着我与你表哥去御苑赏月观灯,然则景致虽美,你表哥却有些兴致缺缺,陛下问两声,他才答一声,颇为懒散。”

“陛下就说,他是不是因为心里的人不在眼前,不能一道在花前月下共度佳节,所以才意兴阑珊。让他打起一点精神,别在长辈跟前摆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来。”

阮问颖继续乖巧地笑着,道了一声:“是吗?”

见皇后盈然不语,显然是在等着她追问,就顺其心意地询问道:“那表哥是怎么回答的?”

“他啊,回答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陛下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这样的神情是在觉得索然无味呢?竟是拿了先贤的话来堵,把陛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

从长生殿告退离开,阮问颖步伐平稳地走在扫尽陈雪的宫道上。

行至太液池旁,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种植在岸边的一株品梅及枝头上挂着的一盏精致花灯,忽然想起一件事,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昨晚她和阮淑晗在花灯下谈话时,有没有说好让对方去告知徐元光不必再去含凉殿探听消息呢?还是等她在宫里碰见后者时再分说?……她好像有点忘了。

上元已过,师学重开,身为伴读的徐元光自然也要进宫,倘若他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继续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可就不好了。毕竟以他的水准,是不可能瞒得过杨世醒的。

好在徐茂渊作为左席少师,师学重开后的第一日由他授课,徐元光要轮到裴良信授课的明日才进宫,还能有机会补救。

想到这里,阮问颖舒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太液池,出宫回府。

然而,不等她抬脚迈步,就被一人拦住了。

说拦也不是拦,因为对方并没有张开手拦她,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恰好立在附近,挡住了她的一侧去路。

对方的身份还有些特殊。

乃是东宫太子,杨士祈。

阮问颖没想到会遇上他,愣了一下,盈盈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跟随在她身旁的谷雨小暑也一道行礼。

她没有行大礼,因为杨士祈虽然担着东宫太子的名头,但身份着实尴尬,既非皇后嫡出,也不受陛下看重,从安平长公主与皇后的谈话来看,她的母亲对这位太子也很轻视。

她倒是不介意把礼数做足,但要是被安平长公主知道了,说不得又会像当年她对宠妃行礼问安一般,把她责问呵斥一番,犯不着。

想来太子也不会和她计较这个。

对方的确没有计较,朝她扬起一个温厚宽和的笑:“表妹快快请起。”甚至亲切地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阮问颖不动声色地避开,垂头:“民女在这里观赏风景,不意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太子道,“我也不过是来这里随意走走,看看风景。倒是我要向表妹赔罪,在无意之间打扰到了表妹,搅和了表妹的兴致。”

用词很是谦逊,态度也极为温和,旁人纵使不受宠若惊,也会觉得如沐春风。

阮问颖却感觉有些别扭,她能理解太子的谦逊,在身份这般尴尬的境况下,倘若再嚣张自傲、性情跋扈,便是在自掘坟墓,但凡有些思量,都不会这么做。

但对她的态度就不必如此了吧,一口一个表妹的,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们有多么亲近呢,他们俩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好到这样一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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