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淑晗回之一笑:“我同你的心也是一样的。你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保住徐妙清的性命。”
果然,她堂姐的症结还是在这里,不想因为自己的亲事而迫使她做出违背心意的决定,强行留住徐妙清的一条命。
阮问颖道:“不瞒姐姐,我之所以会留下徐妙清的命,的确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不影响你和小徐公子的亲事,但也存有不少私心。”
“六殿下同我说过,死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惩罚,生不如死才是。姐姐方才也听过我对她的处置,当真觉得我是在放过她、保全她?”
阮淑晗张口:“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我——”
阮问颖打断她的话:“一开始我是有部分缘故为了姐姐,但在经过一番仔细谋想后,就不是了。我觉得这个处置很好,赐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好好地活着,受到长长久久的折磨。”
“至于小徐公子……”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替他说些话。怎么说他们俩也是她一路看着走来的,徐元光还帮过她不少忙,她即使因为徐妙清的缘故不能再视他为好友,也至少要尽一份仁义之情。
“姐姐不妨再等上一等,马上就是八月,秋试在即,小徐公子对姐姐的情意到底有几分真,只消看他这一次下场便可。”
“他若当真再不中,姐姐与他分开也不迟。而且这样一来,姐姐就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了,不怕在日后留有遗憾。”
阮淑晗原本就没有多少坚定的决心,听闻此话,神情立时出现了明显的动摇,挣扎不已。
最终,她挣扎不过,败给了自己的情感:“好,我听你的,再等他一个月。”
她露出一个苦笑:“说了那么多慷慨陈词的大话,结果还是不能放下……我是不是很没用?”
阮问颖莞尔:“没有,姐姐比我强多了。我当初可是闹到了要退亲的地步,结果六殿下一来我就改了主意。姐姐不过是在口头上说说,哪里有我变卦厉害?”
“你那时是在同六殿下闹别扭,我和他的情况不一样……”
“情都是一样的。都是强迫自己放弃对方,却又割舍不下,结果最终都是自己在和自己赌气,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姐姐莫要太过在意,谁还没有个灰心丧气的时候呢?……”
姐妹二人一番絮语,很快把沉重的话题带过,不再谈论相关之事。
阮淑晗询问她今后几天的打算:“你还准备再进宫去吗?或者晚上待在家里,白天去往宫中?”
她摇摇头:“六殿下说我身子刚刚养好,不宜来回奔波,让我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都在家里好好修养,等彻底养好了再进宫去。”
阮淑晗打趣:“看来我能时时过来找你,不用再望穿秋水等你的一封信了?”
她丝毫不觉得羞赧地笑:“姐姐不仅可以过来找我,还可以在我这里住下,像从前那般。咱们姐妹俩也好久没有说上夜话了。”
就这样,阮问颖过回了原先的日子,在府中看书习字、管理庶务,偶尔莳莳花、弄弄草、练练剑,应付应付来自大长公主的亲切问候。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哪里都没去,譬如宜山夫人的府上,她就在回到家的第二日登门拜了访。
宜山夫人的讲学在每月上旬,她是中下旬留宿在含凉殿的,虽没有耽误进学,但到底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身为弟子,自当需要向恩师禀明一二,至少报声平安。
对于她的到来,宜山夫人表现得喜悦而无惊异,如同往常一般招待她,点评她在半个月前做的文章和答的策论,好似只是一次普通的师徒会面。
倒是阮问颖忍不住向她请教:“夏成帝时,顾中书举事逼宫,但之后查明他本人并无谋反之意,是在其子的撺掇下才决心行此之举……不知先生对此怎么看?”
她问得很隐晦,表面上是在谈论谋反,实际却是在谈论父子亲情,不细细思索很难明白。
但身为帝后钦定的第一才女,宜山夫人又岂会听不出来?当下平静道:“顾中书若无谋反之心,又怎会在暗中豢养兵甲,培植势力?不过是找个遭子逼迫的借口,给自己寻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倘若其子没有逼迫呢?他还会再逼宫谋反吗?又或者其子反过来劝他不要谋反呢?就像晋武帝时的郭舍人一样。他会怎么做?”阮问颖追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宜山夫人在袅袅升起的熏香中道,“要不要做一件事,要怎样去做一件事,皆早有决断。”
“一如谢家父子对夏成帝的忠心,顾家父子早早就起了谋反之意,不过因势利导而已。心志坚者,不会因为他人的提议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