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楼道:“我不常打马球,况且上场的都是朝中新贵,我的那点球技,还是别献丑了。”顿了顿想起太子的话来,试探着问,“昨日小娘子去过承晖亭吗?我听人提起,说小娘子找我?”
居上一怔,没想到那个姓凌的果真把话传到了,当即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当然面上还是神情自若的,笑着说:“那时正好路过承晖亭,一时看走了眼,把凌将军错认成给谏了。本想打个招呼的,不想闹了笑话……哎呀,这凌将军真是的,区区小事还特意转达给谏,真叫人难堪。”
陆观楼听她把太子称作凌将军,心头打鼓,但碍于太子特意叮嘱过,不便告诉她实情,只好委婉地点拨:“凌将军是征战沙场的人,事事都比别人周全。小娘子心思单纯,若是结交他,还需更加留心谨慎。”
啊,这样的悉心叮嘱,不是有什么弦外之音吧!
居上悄悄望了他一眼,见他也正真挚望着自己,马上心头乱跳,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扭捏道:“给谏的话,我记下了。我和那位凌将军只是碰巧见过两回,并不打算结交。”
陆观楼松了口气,喃喃说:“那就好。”
那就好?这话听上去似乎别有深意,不会吧,难道陆三郎对她也有意思?
居上感动得想哭,人生唯一一次暗恋,竟然没有以失败告终,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也正因如此,她忽然多了几分勇气,含羞道:“给谏,我阿兄邀你来赏画,殊不知纸上的墨宝,哪及这夏日光景绚烂。给谏不觉得园中景致,更加殊胜美好吗?”
简直一语双关,如果陆三郎曾经留意过她,应当知道殊胜就是她的ru名。
陆观楼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都是聪明人,怎么能听不出她的隐喻。
画儿再高明,不及眼前真景,尤其这景中还有活生生的美人……
他终于也赧然了,视线轻柔如水般从她脸上划过,笨拙地附和:“小娘子说得很是。”
不多不少正好,点到即止,心照不宣。
这时药藤也领着婢女送糕点和饮子来了,一一在他面前摆放好,药藤道:“都是我们小娘子亲手做的,请给谏赏脸。”
陆观楼垂眼看,糕点半透明的外皮下,隐现出嫣红的内里,暗藏的,是女孩子玲珑的心思。
他尝了一个,赞不绝口。
吃了她的点心,就是半个她的人了,居上浅浅一笑,“阿兄应当快回来了,给谏稍歇片刻,我先告辞了。”
美人翩然而去,臂上挽着的披帛随风流转,像个绮丽的梦。陆观楼望着她的背影愣了会儿神,心头激跳半天,到现在都没有平息。
若是平心而论,辛家娘子名动长安,但离他很远。别人都说他洁身自好,其实自己知道,是自视过高,并且有奇怪的自尊心作祟,才到今天都没有谈婚论嫁。细想想,自己还不如女孩子勇敢,如果她没有话里藏话,他还敢肖想吗?
正唏嘘,见辛重威从外面进来,老远就就招呼:“我那里忙得焦头烂额,想尽办法也脱不了身,让你久等了。”进了凉亭看桌上糕点,纳罕道,“这是我家大娘子的手艺吧?全家只有她爱吃透花糍。”
陆观楼并未接话,意味深长地调转了话锋,“令尊升任右仆射,我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贺,等过几日我备些薄礼,专程来拜访。”
辛重威立刻会意了,笑道:“这个简单,眼看六月初十了,正好有旬休。我提前与家君说一声,那日等着你来就是了。”
待得晚上喝完酒回来,忙把消息告诉了居上,居上听得直蹦起来,拽着他问:“阿兄,他说来拜访阿耶,真的会和阿耶提起那件事吗?你保证?”
辛重威被她缠得头大,一迭声说是,“我保证总可以了吧!晚间喝酒的时候,他还问起过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过。看来你的透花糍和酪饮见了成效,把人给收买了。”
居上很会顺竿爬,骄傲道:“这不是收买,是叹服。厨艺好的姑娘,向来能俘获人心。”
辛重威失笑,“厨艺好?这透花糍是你做的吗?”
居上咂了咂嘴,“目前我是不会做,但只要我想学,难道还有学不会的?”
这倒是,不过做个点心,手到擒来。
反正他把话带到了,接下来就剩居上告知父母了。
阿娘是知道她心思的,她上回就说过,心悦阿兄的朋友陆观楼,作为母亲,因她前面的婚事不了了之,对接下来的郎子人选,已经放低要求了。虽然心里还是盼着她能和凌氏结亲,但这种事强求不得,得看缘分。既然缘分偏移到了熟人身上,总比嫁个不知道性情的好。况且陆观楼年轻有为,二十二岁便进了门下省,可说是仕途坦荡。照着这个态势,再过上三年五载的,未必不升迁,将来官居一二品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