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便一直站着的闻衍璋默道:
“老的火盆烂了,亚父年岁大,不生火筋骨刺寒,姑娘给的便先让亚父用。奴才年轻,捱得住。”
他望一眼攀儿,陆菡羞立即道:
“这是我的婢女,攀儿。”
少年于是弯腰拱手:“攀儿姑娘好。”
攀儿颔首,陆菡羞食指点着桌面,思索厚道:
“攀儿,瞧瞧车夫走没走,若是还在去买一个火盆来。”
圆脸丫头忙出去一看,道:“还在。”陆菡羞嗯一声,她便跑去上车。
室内一下便只剩两人,陆菡羞嫌风太冷,上前把门关上,厢房便一下黑不见手指。
她沉默:“可有灯?”
闻衍璋的声音从黑暗里不急不缓游出来:“姑娘,只有半只白蜡。”
陆菡羞蓦地挑眉。
白蜡不吉利这事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这小子是故意不想点灯,还是真没有别的?
氛围莫名同这昏暗的厢房一样,浑浊,目难窥物。
她口中嫌弃:“小厨房里不是有油么?捻点棉絮做盏灯就是。”
闻衍璋沉顿一息,才闷声回:
“油金贵…用在奴才这地方难免浪费。”
…这油盐不进的稳当态度。
话听在耳里打个转,陆菡羞顺着声音投去目光。却看不见人,她蓦然有些躁,口中不留情面,娇柔的声含抹不悦:
“你偏喜欢当老鼠?再这般可是要眼瞎的。”
少年便彻底沉默,低低称是,门一开,那道灰扑扑的身影遁入白雪中。不消多时,他披风戴雪,用一只手掩着只缺口小碗,丁点冒黑烟的火星子自手底下微弱地摇摆。
他慢慢用肩膀抵开门,昏黄渲染后的削瘦脸颊上神色恍惚柔缓,鸡爪似的两只手不那么渗人,动作也仔细。
陆菡羞看着闻衍璋安安静静地往坡脚桌走,霍地没话说。
以他未来那个作风,这会也不知道会不会记恨她。
她本还对前天的无脸男尸心有余悸,看着这风一吹就要消失不见的油光,胃底的恶心难受莫名缓了缓。
陆菡羞决定小小违背一下人设,打一棍给个枣。
“先别走,我瞧瞧你手上的冻疮。”
闻衍璋正将碗放置上桌面,托着碗底的手还不曾撤走。那属于女子的不沾阳春水的细嫩小手便在昏黄的灯下朝他的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