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巴巴追出去的儿子唤了回来,低声训斥道:“你不许去追,她既如此不成体统,性子骄纵,往后可要吃大亏的,只怕会祸及咱们齐家,当真是家门不幸,你竟选了这样的一位新妇。为娘还是在李家宗室女中择一位贤良淑德的替你留意着,待日后纳入家门。”
“母亲快别说了。儿昨日才大婚,提什么纳妾,再说儿向郦儿保证过,此生绝不纳妾。”齐渊说完便追了出去。
“你……”李氏恨铁不成钢,心中越发对崔郦不满。
魏颐见崔郦突然离场,兴致全无,冷眼看向那轿中之人,心里更是烧起了一团火,沉着脸,高声道:“皇后到底还要磨蹭到几时,皇后是在挑战朕的耐性吗?”
崔莺十指纤纤拨开垂下的薄纱,赤足踩在红色绒毯上,行走间足上金铃摇晃,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只是她身上那件披风将身形包裹住,将内侧的那件胡姬舞裙遮得严实,此举更是惹恼了魏颐。
魏颐一把摔了手里的杯盏,“崔氏,放肆,你胆敢抗旨。”
崔莺匍匐跪地,将手中的折子高举过头顶,“陛下,臣妾有本上奏。”而后从容抬头,“臣妾身为皇后,有规劝皇上和群臣之责。”
崔莺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陆庭筠心中震惊,不免对崔莺也刮目相看。天子震怒,便是崇德殿的文武大臣都承受不住。她竟也能直面天子的威压,敢于违抗皇命,当众劝谏皇帝,倒是有几分孤勇。
她分明是害怕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正是这份孤勇,让陆庭筠的心中还多了几分倾佩之意,甚至开始期待她会如何做,才能助自己脱离困境。
她声音不大,甚至透着几分胆怯,像是在内心挣扎了片刻,便从容地抬首,“大熠强敌环伺,不久前经历了战火硝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家破人亡,我大熠的臣子不应只图享乐,而是应该时时警醒,多思多虑,忧心报效国家才是,至于皇帝,应以身作则。”
她声音虽不大,但却字字铿锵,如同当头棒喝,给那些沉迷享乐的大臣当头一棒,殿中众人皆面皮紫涨,羞愧难当。
魏颐那抹冷笑僵在嘴角,眼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由得多看了崔莺两眼,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神色,唯有那双眼睛,璀璨如星。
“呈上来。”
崔莺这才松了一口气,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周全赶紧上前接过崔莺手中的折子,恭敬地递到魏颐的手中,他一把将折子夺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撕了折子,随手往空中撒去。
纸片如同雪花般落下,有几片碎纸落在陆庭筠的脚边,他观那纸上的字迹,崔莺的字如其人,她的字迹娟秀,却不失风骨。
还透着几分宁折不弯的倔强。
就像她的那双明亮眼眸,眼眸微缩,带着惧意,却依然紧抿着唇,强撑着。
魏颐起身大步走到崔莺的面前,脸上带着阴沉可怕的笑,他一把捏住崔莺的肩膀,将她身上的那件丝绸披风撕开,露出了她身上的那件胡姬舞裙。
那件鲜红色的舞裙衬着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如同阳光下的雪山山顶那般晃人眼。
可就在那一瞬,一件衣袍从天而降,盖在崔莺的身上,遮住了她的眼底的惊慌失措和满身狼狈。
披风被撕开的那一瞬,她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若是被人看见她穿着这件胡姬舞裙,那她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有几分说服力。
皇后身穿胡姬舞裙,同低等舞姬那般登台献舞,以这副模样劝诫群臣,只会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这是一件绯红的官袍,上头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白鹤,而这件官袍正是被陆庭筠褪下,替她遮挡了最后的那点尊严。
她心怀感激望向陆庭筠,同时也拢了拢身上的那件宽大的官袍,生怕被人瞧见她已经吓得手脚冰凉,双手抖个不停。
陆庭筠身上只剩一件白色里衣,却仍是鹤立鸡群,玉树临风。
他撩袍跪下,“陛下,大熠于数月前大败楚国,太后欲派齐国公父子乘胜追击,皇后娘娘此言意欲警醒满朝文武,也意在鼓舞我军的士气,臣以为皇后娘娘并无过错。”
第7章第7章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陆庭筠搬出了太后,大殿之内的众臣也捕捉了风向,纷纷点头附和,陆续起身下跪,为皇后求情。
魏颐看了一眼陆庭筠,又扫向满堂跪地的朝臣,眼神晦暗不明,脸上的神色也喜怒难辨。
他走到桌案前,将陆庭筠所绘的那幅宫宴图拿在手里细细揣摩欣赏,一掌拍在陆庭筠的肩头,“爱卿的画堪称一绝,此画甚得朕心,朕要赏爱卿百金,从今日起,爱卿升任礼部侍郎,赐居清风馆,任皇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