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颐无语凝噎,从厨具架里揪出一把木勺,又端来一瓯瓷盆,撇去锅里雪白浮沫,继而一勺一勺地舀起秋水。未几,瓷盆便封了顶。
另舀出几小盏秋水,放到冰鉴箱层里,做凉饮子用。剩下的秋水,分给阖府仆从。
卓旸窥他一言不发,心咒他小气。
敬亭颐利落地收拾小厨房,这头卓旸却无所事事。
去大椿堂与浮云卿搭话,不妥。去信天游备课,没心思。
想了想,只能斜欹着梁柱,挑起跅弢不羁的眉,调侃道:“嗳,研制膳食就如人生,起起落落,偶尔跛个踉跄,倒也正常。反正她又没看见你熬汤溢锅的狼狈样。再说,我也不会去她那里告发你。”
卓旸说不惯安慰人的话。旁人怄气,他不屑上赶着安慰。叵奈眼下是敬亭颐在怄,仗着俩人还有几分浅薄的兄弟情分,勉为其难地安慰他一番。
他等着敬亭颐的回应,不曾想敬亭颐却澹然回道:“这锅秋水,是公主熬的。”
敬亭颐扫着灶台表面的灰,“她下厨如有神助,做膳食手到擒来。只是刚下厨不久,许多掌勺技巧都不懂。她进步已经很快了,你还在挑剔什么?你想让她一日之间,把周厨多年来积攒的掌勺技巧都学通吗?未免太过苛刻。”
卓旸呼吸一滞,瞿目缩舌。
难怪他说话时,敬亭颐一脸不在乎。原来这锅不完美的秋水,根本不是敬亭颐熬的。
卓旸尴尬地赔不是,“早说嚜。”
他走偏了嘲讽敬亭颐的道路,却仍继续找话头嘲讽。
卓旸拽下坠在蹀躞带的一个小刀,揿在手里耍来耍去,故作云淡风轻地说:“噢,我弄错了,真是抱歉。她不在,不说她。就算你厨艺精湛,可总有做不到的事罢。”
敬亭颐乜他一眼,“你到底想问什么?”
卓旸枯着眉,僝僽问:“你会编狗尾巴草吗?”
“编狗尾巴草?”敬亭颐嗤笑一声,“这不是有手就会吗?乡野间多的是狗尾巴草,随意弯腰摘几簇,手指翻转,不就编好了?卓旸,实在没话问,可以不问。”
说及狗尾巴草,俩人都生发出无限感慨。
虢州没几样美食,没几道美景,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芸薹花与狗尾巴草。